第22
我抓住李好好的胳膊:“不行,我们得出去,这里不太对劲。”
“不正常?”
“是的,不正常。”
“但是能种菜诶。”
李好好挣脱我的手,转身走了几步,她旺盛的求知欲和好奇心被灯泡放大了几倍,莽撞而令人不安。
我在黑暗中看她的光,像极其遥远的一个光点,她的小灯泡又照亮了一个铁牌子,松松垮垮地耷拉下来,上面还是用黑体字写着:“根茎类。”
“和刚刚的字一样,根……”
“根茎类。”
李好好走回来,再照亮刚刚的架子,转身对我说:“一样的架子,刚刚那个,也有这么多蚯蚓,蚯蚓能松土,这儿真的能种菜。”
我很想说那不是蚯蚓,但我无法把我的推断说出来。
李好好也不正常,我不想当着她的面挑明这种东西,我们都在装糊涂——偏偏那个灯泡作怪,让李好好觉得自己不傻,此时此刻她在想什么,我一点儿也不清楚。
等一下。
“这么多?有多少?”
李好好四处乱走,我看着她的灯泡绕着圈,像被狂风吹过的蜜蜂不知道怎么绕八字,晃悠了好一会儿让我出声,才艰难地找到了我,抓住我的手,带着我去照牌子。
在第二个“根茎类”的牌子后面,有着一模一样的三层架子,每层上面有两格,一格是空的,另一格是土壤,上面种着一根暗红色的“血管”,孱弱地贴在土壤上,微微颤抖着。李好好的脸紧紧贴上去,松开我的手,指着那旁边的一撮细弱的,藏在土里更隐蔽的青色蠕虫,更加缓慢地往外吐着血。
李好好慢慢蹲下,在居中的第二层,一格是土壤,另一格,汪着浅浅一层血,在我们蹲下的瞬间,血腥味扑鼻而来。
这格血中间,蠕动着数条青红相间的小虫,缓缓地吸出血,再吐出来,翻滚出细微的小泡泡。
“没有土也能种菜?”李好好有点好奇,还想用手指去摸血,被我抓住了手指。
这不是“没有土”的程度,这连水也说不上。
“我们是来修管道的,接通能源机之后就能看清楚了。”我说,李好好恍然回神,噢了一声,顶着灯泡扭过头,眼睛里忽然掉出一条血红的虫子来。
我愣了愣,她也揉了揉眼睛,又揉出一条,她在指尖端详了一下,还没等我说什么,忽然把它在手指尖碾碎了。
“熬夜都熬出血眼屎了。”她说。
“你熬夜做什么了?”
“看漫画。”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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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睛疼应该不太容易找管道。”我说。
李好好点头:“但我想看种菜。”
“也不着急在这会儿。”
我忽然觉得眼睛非常痒,但直觉告诉我还是别揉了,抓住李好好的手腕,循着记忆摸着黑朝门口走去。
她的灯泡太过鸡肋了,只能照亮我们两个,完全照不到周边的环境,这小小的屋子像是走不到尽头,我觉得眼睛里几乎长满了血红色的东西,看李好好都是血红的,隻好闭着眼睛被她牵着,走了好长时间,我们在“根茎类”的牌子旁边停下。
“好像这里都是根茎类,”她指着我们不知道看了几次的牌子,继续顶着她的灯泡,“好像迷路了,诶,何染,你眼睛里有东西。”
“没有吧。”
“有,你别动哦,我帮你弄出来。”
“是什么啊?”
“你别动。”
我想要去揉眼睛,被李好好按下了,她让我稍微蹲下一点,视线与我平齐,盯着我的眼睛。
我好像被什么灼痛了,下意识地想闭眼,李好好忽然伸出舌头,舔向我的眼球。
我拽住她的肩膀:“李好好,不卫生——”
眼球能感觉到冰凉的活物剐蹭在它表面,血红的东西像是被吮走了——李好好抿住嘴,呸出一口血,又去舔我的右眼球。
左眼明亮了一些,李好好的舌尖冰凉,但并没有直接碰到我的眼球,像一块绒布,先抹过球面上的污渍,把它们卷在舌尖,我感觉到她的舌头再次裂为两半,血从她的下巴流下来,顺着嘴角,像一条线,划过脖颈。
裂开的舌头卷走了我眼球上的东西,她又抿住嘴巴,背对着我吐了下口水。
再回过头,像是吃了一顿饭一样擦擦嘴巴,我看见下巴上的血痕欲言又止,最后我从兜里摸出手帕,捂在了她脖子上胡乱地擦了擦。
“脏不脏啊你,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办法呢,就舔啊舔的。”我一边擦一边数落,李好好的脑袋被我擦得摇摇晃晃,脑袋旁边的灯也跟着摇晃。
她张大嘴巴,我看见她的舌头恢復正常,她卷起舌头玩了下,我说玩舌头的小姑娘没有出息,伸手装作要去把她舌头揪下来,她才捂住嘴巴乖了。
但也没有太乖:“迷路了,出不去。”
“是谁关的门?”我兴师问罪。
“是你答应带我来的。”她惯会推卸责任,我也顺当地背了,没有说什么,借着她微弱的光环顾“四周”,确信自己应该是进入了一片污染区域,但整个哨所,无论哪片区域的污染不会对我影响太大,这次走不出去,可能是因为旁边来了个外人:李好好。
污染,意味着不正常。
但越是在这种不正常的地方,就越要做正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