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
摸向后脑杓,形状似乎不太对。
在我摸向它的时候,它不动了。
我意识到它虽然是我长出来的眼睛,但它的动向,我一无所知,现在隔着一层布,它仍然睁开,视线黑暗,但它睁开,或许就不太好。
我用手指按住这隻眼睛的眼皮让它紧闭,沉重地往前走,很快就撞到了墙,反推,摸到了我的门,走进,我的桌子和我的床,还有我的日志。
这一次再摸着往下走,顺利走到了楼梯间。
从三楼下去,到二楼。
我停下了去一楼的脚步。
有些人打扫喜欢按照次序一排排整齐地滑下来,漏过任何一节都会因此觉得难受,我犹豫了一下就转身去了二楼。
在哨所内,我坚持着一件事,哨所内的东西,是没办法真正伤害到我的。
一旦默念着这件事,心情就奇异地平静下来。
二楼是我们的工作区域,要用手依次摸过比较复杂也比较危险,我选择一个个房间走进去。
还摸到了巨大的玻璃,我又忍不住想睁开,还是忍住了,换了一隻手,用左手去捂着后脑杓的眼睛,继续往前摸索着行走。
二楼,也有很多封闭的房间,其他的,我都能够忽略,我最常去的不过是檔案室,休息室,通讯室,检测室,但有一个地方我想,我迟早要打开看看,只不过不是现在。
檔案室,没有异常。
检测室,我一打开门,哪怕没有放任何样本进去,检测仪都疯狂地发出滴滴的警告,我退回去。
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坐了坐,我起身去通讯室。
通讯室里有一部老式电台,我坐在这里时会打开我们的频段接受消息,然后一坐一整天。
因为李好好的缘故,我已经很久没有走进来。我摸了摸,忽然发现耳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摘了下来,搁在桌子上。
我拿起来,放在耳边。
“我们就要死了。”
“我们就要死了。”
“我们就要死了。”
我放下耳机,不倾听这种发疯的重复,也是保持正常的一部分。
通讯室,算是正常,我离开二楼,继续往下。
仍然闭着眼睛,一楼却让人格外畏惧,我想起李好好,于是折返上楼。
四楼。
打开温室,摸到牌子,詹一耕似乎不在,我退出。
然后我去检查循环机。
循环机,如果不用肉眼看,很难看出是否正常。但保持打扫的秩序很重要,即便是走流程也要进去一下。
一进去,在巨大的心跳声中,忽然有人对我说话:“有人在求救。”
“通讯室的声音。”我回答,在脑海中回想着这个声音来自谁。
这个声音非常轻柔,我想起来这是她:“主任。”
“何染。”她也回应了我,我仍然闭着眼睛往前摸着,然后摸到了一张柔软的脸,这张脸同样闭着眼。
我想起来我曾经以为她失踪了,但是她没有,以一种神奇的方式出现在哨所最重要的地方。
我在想,这不是什么聊天的好时机,主任对我说:“哨所里有污染物进来了。”
“嗯。”
我想,这就是通讯室发出声音的原因,但是污染物?不是我?那就只能是李好好了。
我想解释说,李好好是我请来的消防员,一楼的公示牌为证,但话也没有说出来,主任继续说:“所长很危险。”
所长早就死了,这件事是很确凿的,但这时候提起,我一定能想到一些其他的意味。
沉默了一下:“他在一楼吗?”
“他在监视着污染物。”
“嗯。”
“你也被污染了吗?”是询问的语气。
我忽然有点不确定,好像我还没有被污染似的,但怎么可能呢?
头顶忽然传来广播的声音:“全体人员,全体人员,听到广播立即到会议室集合……”
这句话像是一个魔咒,即便闭着眼睛,我也准确地找到了下楼的路,好像我睁开眼睛似的,手心下的眼睛还闭着,但我的脚已经一深一浅地踩过楼梯,越过一楼,直奔地下室。
地下室的墙壁是柔软的,仿佛有生命,一如既往。
这时候,忽然传来了所长的声音:“何染,看着我。”
我睁开眼,面前空无一人。
整个走廊,天花板上,两侧墙壁,脚下的地板,都睁开了一双双眼睛注视着我。
“何染,看着我。”
我闭上了眼。
摸到了会议室的门打开。
后脑杓的眼睛骤然消失了,我摸索到一张椅子想要坐下,却被一隻手打开:“这是我的位置。”
是林不秀的声音,我停下,说了声抱歉。
林不秀的声音怪怪的,像是喉咙掐细了,马上就要发出尖叫但又克制地忍了下来:“没事。”
我想起那天开会,我的位置应在……我摸过了每一个椅背,绕着圈,走过了三个椅子,再一拽,椅子是空的。
坐下来。
叮——
“现在,就‘谁是污染物’发出投票,选出你认为被污染的人,票数最多的人……”
是所长的声音,但这不是那天所长的原话,选出一个污染物和选出一个总统是不同的,他要发言,还要每个人都发言,然后他做出总结,研究主任还说他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