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
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成了呐喊,所有人,众口一词地喊着,何染是污染物。
向晨曦感觉自己几乎就成了何染本人,在这种被同伴指责的情况下,下意识就要站起来辩解。
精神值19,18
那个所长,她明明看不见所长的肩膀以上,却感觉所长正在看着自己。
但她就要站起来,肩膀上忽然按了一隻手。
所有的脑袋,都从肩膀上歪了下来,似乎在审视现状。
在她身后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慢慢说:“我是污染物。”
她意识到这隻手紧紧地拽着她的肩膀,却没有往下再按,像是拎着一隻包似的随时就能把她提走。
“谁是污染物?”所长的声音很清脆,没有了之前男人的声音混杂在其中。
何染重复:“我是污染物。”
“污染物,就该死。”所长说。
桌子忽然后退,何染一把拉住了向晨曦:“但是这个人,是补给员……李好好,她是补给员,她带来了很多好吃的。”
所长停了停,似乎在思考什么。
何染说:“等补给员离开后……我们就吃饭。”
向晨曦看见所长的手,那些金饰凭空悬浮在胳膊上微微颤抖着,所长的手按在桌子上,似乎非常用力。
“我好饿,我好饿!!!”
所长忽然尖叫起来,向晨曦惊恐地捂住耳朵,即便如此,尖叫声也穿透了耳机,让精神值骤然下降。
“你吃掉我就好了。”何染心平气和地说着话,一边把她推起来,退后几步,拉开屋子,小声让她闭眼。
但屋子里的少女不肯罢休,尖叫起来:“你不是,我不吃,我不吃——”
向晨曦意识到自己耳朵里流出了血,后面的,她已经不太听得清了,何染拽着她走上楼梯,走到门口。
一道门,两道门,打开,天还没有亮。
她意识到何染没有穿防护服,自己也没有提前注射药剂。
何染把她塞进了车里:“走,荒野中,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在这种关头,何染竟然还在她的操作杆旁别了一张纸,是签好字的交接清单。
“我没想到她会今晚醒来,快走。”
向晨曦望着何染,咬咬牙,发动了车子:“一起走吗?”
她怎么会对一个污染物说这种话?
何染愣了下,微微笑了笑:“我走不出去了。”
上一次听到这个话,是在研究主任卫怀仪嘴里。
走不出去了,是,什么意思?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操纵杆忽然变成了手,从车里伸出来的手,竭力地抓向她,好像从地狱里长出来的,要把她抓进去。
何染不再催她走,只是回过头,看向门口站着的少女。
“我要吃掉她。”少女冷静地说。
“李好好!”何染发出斥责的声音,李好好,或许是少女的名字。
“你为什么总不让我吃饱,你为什么总是有东西,就不让我吃,你放在那里,你只是放着……何染,我不高兴……”少女喃喃自语着,向晨曦感觉自己被吞没了。
但她到底没有。
断掉的手指彻底被吞没了,腿了没了大半,胸口和胳膊上出现致命的伤痕,何染拽出她,背在身后。
“我们哨所,没有让补给员在这里死的先例,这不好。”
“我好饿。”
“我不是在这里吗?”何染说。
“你为什么不走呢?”李好好的声音也很悲伤,“你本来可以走得出去的。”
“啊,你知道了。”何染的语气竟然带着笑。
“我现在知道哨所发生的所有的事情了。”
狂舞之夜01
所有人都死了,除了她们三个。
何染接受不了这件事,她想,为什么是她发现了这件事?
她多想什么都不知道。
主任对她冷静地说了很多有关精神值的话之后,何染习惯性地遵从主任的意见,卫怀仪的智慧和风度让人信服,于是她说:“我会做正常的事情。”
主任笑着问:“什么是正常?”
何染回答不上来,她服从命令,站直了思考正常的含义,却从这句话中体会出一些直觉性的危险。
在战地医院中,她经常目睹这样的危险,似乎是直觉,也似乎是本能,她总是和这些微妙的开始错过,最后免于被轰炸的命运。
主任已经不再正常了,她心里这样想,但她没有证据,也不愿意预设一个立场去试探。
隻好随意地回答:“正常就是做好我平时做的那些事就好了。”
主任没说什么,和她分开,她回过头,看见主任背后都是血。
何染被关在自己的房间内,但并没有任何强製措施不允许她出门,她还是走了出去,她记得那个停在十二点的钟表,记得所有人脸上的神情,莫名其妙的投票,主任虽然对所长嗤之以鼻,但除了留守哨所的三个人,其他人的脸上都挂着同一种表情,好像她们都成了同一个人。
她认为自己有责任,并且有义务去看看他们到底怎么了,如果群体性地精神失常,她不介意把所有人都捆在房间然后一个一个脑袋敲一敲看一看。但她也精神紧绷,任谁被所有队友推举为怪物都不会心情松弛,更何况是本来就严肃的何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