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
吕冬青神色大变,立即道:“还请判官恕罪!”
附在鱼泽芝裙襕上的邬引玉动也不动,她莫名觉得,判官确实不曾察觉有人到来。
她所附之处离鱼泽芝的手极近,只见鱼泽芝手指一动,一缕黯淡金光从远处悄然飘近。
金光附上鱼泽芝的指尖,顿时没了影。
邬引玉了然,果然有人悄悄动了手脚。
“下回若再如此,必会革去你等活无常的身份!”判官脸上有面具遮挡,举止间藏无可藏的慌乱却暴露了他的心绪。
像在掩饰什么,他话锋一转,问道:“牙樯滩一事,你们可有头绪?”
定是没有的,五门近段时日还在忙着查别的事,根本没去牙樯滩。
但吕冬青却用他那刚正不阿的模样,沉声道:“我等去牙樯滩走了一遭,暂无发现。”
判官翻开面前冥簿,“那你们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想请大人再为我等指一次明路。”吕冬青拱手。
判官知道吕冬青指的是什么,无非是五门中有人失踪一事。此事他暂也还理不清,索性又搜了一次魂。
笔墨一洒,却不像上次那样逐渐显出画面。
半空中,那团化不开的墨像是吃人的无底洞,洞中似乎就藏着那三人的魂和躯壳。
判官微微一僵,没料到竟是如此,沉声说:“看来事情有变。”
对于五门来说,若真要揪出变化,怕是只有邬引玉离开邬家一事。
吕冬青沉默了许久,眼看着墨色褪尽,才心事重重地又拱了一次手,说:“多谢大人。”
判官平置的手一腾,思绪极重拍了几下桌案,说:“此事我仍会追查,牙樯滩便交给你们了。”
说完,他手臂扬起,作势要这一众人送走。
鱼泽芝确实“胆大包天”,淡声问:“大人方才可是在给自己算寿。”
不光判官,就连吕冬青等人也愣住了。
那些红白的字非常人能够看懂,别提鱼泽芝在回叡城前,似乎什么阴阳事也未接触过。
吕冬青错愕扭头,想製止鱼泽芝的冒昧发问,却又惊诧于对方语气中的肯定。
鱼泽芝像在问话,语气里却连一点疑顿也没有,双目直勾勾地望向判官。
判官久未回答,久到让吕冬青觉得,这事被鱼泽芝说中了。
鱼泽芝又问出一句令人胆寒心惊的话,“判官的阴寿不该是无穷无尽么,为何还能算出结果,此前难道还有其他判官。”
这哪是一般人敢问出口的,且不说敢不敢问,就光是想,也没几个人敢想。
在寻常人看来,判官可是不死不生的存在,怕是数十人的寿命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判官。
吕冬青压着声说:“泽芝。”
鱼泽芝没有应声,还在定定看着判官,略有质问之意。她那双瑞凤眼微微一眯,凌厉得好像合该身居高位,乍一看好似庄重疏远到容不得欺凌。
明明问话的只是一介凡人,判官却微不可察地往后一仰,心头不由得涌上惧意。
吕冬青等人都捏上了一把汗,衝鱼泽芝使了数个眼色,盼着她能及时收嘴,谁也没注意到判官那后仰的姿态。
判官紧盯着鱼泽芝,那股分外离奇的熟悉感又涌上心头,他寒毛直竖,要不是有面具遮面,怕是就在这些凡人面前露怯了。
他惊疑不定,含糊其辞道:“判官的阴寿的确无穷,但并非不会死。”
“那判官的意思是,果真有上一任判官?”鱼泽芝竟又发问。
判官冷声:“这不是你们该过问的。”
他一扬袖,匆忙将这几人送走了。
在鱼泽芝被送离两际海前,邬引玉见机从对方裙襕上离开,贴到了阴差的冥簿上。
就这么一瞬,吕冬青等人已经回到阳间。
判官松了一口气,松懈地往后倚靠,随之,却因为面前忽然出现的人影又怔了神。
邬引玉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朝判官的桌案慢步走近,拱手说:“大人,冒犯了。”
判官是认得邬引玉的,邬引玉来接过好几次鬼牒,此番没见着人,他还略有些疑惑。
他哑声问:“你方才藏起来了?”
“有事想拜托大人,又不想令旁人知道,这才使了些旁门左道。”邬引玉坦白道。
“但说无妨。”判官道。
借判官之力?自然不是,邬引玉起先是想借来牵製那团墨的,如今已无必要,她尚不想暴露她和墨气有着理不清的牵绊。
邬引玉故意说:“可否劳烦判官大人翻看冥簿,看看我究竟是不是邬家人。”
她垂着目光,佯装出一副焦灼不安的样子,又说:“毕竟只有五门人有资格承鬼牒,如若我不是邬家人,如今拿了鬼牒就是坏规矩,理应还回去才是。”
判官听得迷糊,“你怎会有如此想法?”
“亲耳所听,亲眼所见。”邬引玉说,“五门族谱上没有我的名。”
判官抿紧嘴唇,又挥动手臂。
靠墙的柜架咚咚齐响,木质抽屉挨个打开又合上。
这些柜架上放着的是千万人的冥簿,若要一一翻看,得花上数日不止,但只要知其姓名,就能不费力气地找到那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