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
“记忆还没恢復吧,怕是画卷还未融入神魂,再等等。”莲升抽出手指,拂去引玉发顶的雪,顿了片刻,竟忽然低头。
一时间,那带着莲香的气息近在咫尺。
莲升神色自若,亲热般逐上前,却没有落下一个吻,守着那点微妙的距离,隻容气息缠绵亲昵。
“果然闻不到烟草味了。”她退开。
那温热气息让引玉的唇角沾上了潮意,她低低笑了,往唇上一碰,定定看向身前的人,半晌移不开眼。
还是那双眼那张唇,不过是妆容和衣着变了,神色举止倒还是和“鱼泽芝”一样。
像是吕三胜常玩的游戏,给小人换个“皮”,也不知吕三胜如今怎么样了。
“看什么。”莲升淡笑。
“稀奇。”引玉坦然,不禁多看两眼,看得明目张胆。
她举起手里的木人,轻呵了一声,“还真把它也带过来了。”
耳报神刚刚回神,木做的眼珠子转溜溜,稚声说:“哎哟我刚才就跟周游世界一样,把春夏秋冬都历了个遍,差点以为自己又被塞到什么幻境去了,睁眼看见你们都还在,也就放心了。”
它眼珠又是一转,“这什么地方,怎么天寒地冻的,还鬼气衝天?”
引玉也纳闷着,把手里的铃铎丢给了莲升,说:“这里面有字,你看看。”
见莲升接了宝铃,她捏住袖子一角,打量完他人,便开始打量自己。
在此前的世界生活了二十来年,要她习惯如今的穿着,还真就挺难的,但也好在她没再穿着那身旗袍,否则定会冻晕在此地。
她穿了一身白,和这堆了遍地的雪一样素,周身找不出第二色,再一想,梦中被她拎出水面的衣带,也是白森森的。合着那画卷真融进她眉心去了,却还没有融完全?
眉心有点痒,她抬手一摸,才知自己头戴银链,坠子恰好落在眉心。
稀奇,这慧水赤山当真有意思。
“所以呢,这着陆点是您给选的?”引玉又朝四处张望。
风大雪大,天灰蒙蒙一片,也不知是早是晚。
“这是晦雪天。”莲升握住那隻铃铎,眉心紧皱,眼底郁色沉沉。
引玉觉得,她大概是来过这里的,望了一圈,目光定定落在远处一高山上。
也幸好天上浓云密布,不然这么望着天,定要被日光照得双眼噙泪。
那山似乎顶天而立,山尖已穿过浓浓灰云。
刹那间,她眼前一变,又看到了一些旧事。
那时天朗气清,她倚在高楼窗边,窗正对着远处的山,得将头探出窗外仰视,才看得到那截儿山尖。
她喝了口醇香的酒,悠声说:“在晦雪天呀,人人都想登到望仙山的山尖,坊中传称,望仙山是距白玉京最近的一处,在山上能看得见天上的亭台楼阁,偶尔还能看见仙人。”
高楼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不少路过此地的商贩还真会朝望仙山眺去一眼,对山顶之地颇为向往。
那白纱红裳的人就坐在她对面,端坐着往窗外望,淡声:“那你在天上时,见过山上的人么。”
“见过。”她意味深长地瞥了莲升,舔去嘴角酒渍说:“不是人人都有登山的本事,我只见过一次。”
引玉猛一回神,哪还有什么往来的商贩,耳边哪还听得到什么喧闹人声,和记忆里的一比,这地方可太冷清了。
这地方当然叫晦雪天,而她恍惚中见到的热闹市井也是晦雪天,只是,不知道在她离开的这段时日,这里发生了什么。
耳报神聒噪地说:“这里怎么全是妖邪,连点儿人气都找不到,莫非是鬼祟巢窠?”
“不是。”莲升淡声否认,紧皱的眉心依旧没有松开,“这里以前不是这样。”
引玉睨过去,见莲升还在盯着手里的铃铎,说:“怎么样,看出什么了?”
“有字,是涅槃之意。”莲升摇动铃铎,铃声清脆,衬得风雪更冷了,又说:“小悟墟的字。”
“邬嫌来过这?”引玉联想到那人。
“也未必就是她。”莲升又晃铃铎。
引玉听见那声音便晕忽忽的,差点站不稳。
见状,莲升五指一攥,那铃铎便在她手中碎成齑粉。
“这声音……”引玉按住眉心。
莲升拂去掌心碎屑,说:“有勾魂之效,身子不好的,会被勾得魂魄出窍。”
“其心可诛啊。”引玉眯起眼,定住心神。心神是稳住了,可她身子却冷得一阵哆嗦。
远处似有小孩哭喊,一阵纷乱脚步声传来。只见一群流民相依着走过,被护在其中的一个小孩儿饿得大哭。
这情景和引玉梦里的差别太大,简直是天上地下,她忙皱眉心,“这地方原先不是这样吧?”
“原来不是。”莲升也望了过去。
引玉抱着木人直缩肩,可怀中木人也冻,哪容她汲得到暖意,她啧了声说:“我这头顶怎么这么凉呢。”
莲升左右看了看,“先找个地方躲雪。”
“我跟您走。”引玉一副亦步亦趋的模样,看起来对这地方半点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