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
“真要爬,也行。”莲升轻哂。
引玉立刻往对方袖上一捏,惺惺作态地说:“有鱼老板在,哪还用得着我爬,您说是不是。”
“你是怕身上沾了尸气。”莲升一口道破。
可引玉不认,她偏要说:“哪里,不过是想沾沾鱼老板的光。”
莲升不和她贫,像之前将大火分开那样,轻而易举就分开了拥在一块的僵,令它们让出了一条窄道。
正要过去,忽听见一声呜咽。
这里死气浓重,乍一听,引玉还以为是鬼祟在哭,循着声音仰头,才知那黑铁吊灯上竟攀着个人。
活人。
莲升也抬了头,盯着那人默不作声。
吊灯实则是个火盆,中间能放火炭,但火炭早不知在什么时候烧尽了。
攀在上边的人战巍巍地往下看,半晌才道:“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求二位放我出去,我日后洗心革面,一定好好做人,来世为二位做牛做马!我要是做不到,那下辈子我当猪给人宰了吃!”
他鼻涕眼泪齐下,嚷得是一个声嘶力竭。
引玉此前便猜想,这厉坛之祭里,怕是还有活祭这一环,但没想到,下来后还真能碰上活人。
还是个新鲜的活人,饿得不算久,否则哪有力气说话。
男子痛哭流涕:“求二位转世菩萨行行好,我真的撑不住了!我当初脑子是被驴踢进粪坑了,才敢用这贱命顶撞大人们!如今我、我清醒了,我给二位下跪磕头!我给康老爷当脚凳,康家叫我往西,就算是要淌火海,我也绝不往东!”
看来,此人还是被康家推进来的,这康家果真和厉坛关系不浅。
引玉仰头看他,轻笑一声,说:“做牛做猪的就不必了,不缺这几两肉吃。”
那男子一听,哪还敢求饶,呜哇一声哭出声,连哭都哭得沙哑无比,连点儿尊严也不要了,更加大声地求饶。
到底是个活人,莲升又听得两耳生茧,索性施以援手,但她没把那人好生生地托下来,而是打个响指,令火盆晃荡不停。
“不要晃了,不要晃了!救命!救命啊!”男子攀不住,咚地摔在一众僵的头上。
他眼都瞪直了,手脚并用地爬了下来,看其□□,竟已经……尿湿了。
引玉半步不想靠近这人,抬手往口鼻前挥了几下,只因那人身上的尿骚味比鬼气还浓。
“多谢两位,大恩大德,来日必报!”男子两腿酸软,作势要往外跑,可他还没来得及跑出去一步,就被叫住了。
“慢着。”引玉说。
男子又崩溃大哭:“姑娘,我该死,我真该死,可我还不想死啊!”
挤在两边的僵跟木雕般站着一动不动,却露牙又流涎,脸全朝向正大哭的男子。
“是康家把你送下来的么,你犯了什么,他们要让你当祭品。”引玉问得直白。
男子形销骨立,浑身又使不上劲,模样狼狈不堪。他抹了一把眼泪,诧异道:“你、你们……竟不是康家人,你们打哪儿来的,莫非是仙姑!”
引玉似笑非笑地看他。
男子颤抖不已,不知是激动还是惊诧。他眉头还紧皱着,硬是挤出了一点笑,仓皇说道:“是、是康家,我不过是夺了一老太的粥,那施粥的康家人就把我打了一顿,还送我来此,我是罪有应得,可是罪不至死啊!这地方好可怕啊,康家真不是东西,还请两位仙姑行行好,送我出去!”
这么听,这男子也挺不是东西。
引玉未置可否,隻觉得这事古怪。
厉坛明明是邬嫌设的,如今却是康家在管。看起来,邬嫌似乎在借康家的手不断害人,可她要那么多的阴气,要那么多魂魄,当真只是为了修行?
“真是康家送你进来的?”莲升冷声问。
男子跺脚道:“我骗二位好心人作甚,就是他们将我七捆八绑地送进来,我虽被蒙了眼,但认得他们声音啊!”
莲升若有所思,淡声说:“行了,跟我们走。”
男子近要崩溃,颤抖道:“我、我还不能回去吗,我不骗二位,我的命就是两位给的,我、我在外边等二位也不成吗!”
“不成,等会我俩自然会送你出去。”引玉抱着木人说。
耳报神眼里是见不得一粒沙,用稚嫩的声音斥责道:“连老人的粥都要夺,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声音一出,男子僵在原地,眼珠轻微转动,目光顿在引玉怀中。
引玉面不改色地把木人的两片嘴唇捏住,问:“跟不跟。”
耳报神腹语一般:“真该将这些不敬老的玩意儿全吊起来,晾个十天八天。”
男子怎敢不从,蹑手蹑脚跟在后边,比起被困在尸群中,那自然是跟着活人好。
穿过尸群后,才知又有一窄门。那门拦不了莲升,轻易就被破开了,就跟摆设一样。
“说说那康家。”莲升忽道。
男子抖筛子般,要不是扶着墙,压根一步也走不动,磕磕巴巴说:“康家就是晦雪天里最有钱那一户,房子有那么那么大,里面的人不愁吃穿,算是晦雪天的半个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