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
“比白玉京如何?”她扭头问。
“各有各的好。”莲升目不斜视。
引玉身上有凡间的铜钱,路过货摊时,挑上一些玩意便往莲升手里塞。
都是些白玉京没有的,但莲升不觉陌生,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她甚至无需发问,隻瞥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
香料和糖人,糍糕和纸纱傀儡人,林林种种,都是她叫得出名字的。
引玉将簪花插到莲升发上,偎近了说:“莲升,醒神,看看我是谁。”
莲升扭头,竟见这人戴着一猴头面具,甚是滑稽,淡淡说:“引玉。”
“喊我明珰。”引玉放下面具。
莲升唇齿一动,“那名字,太亲昵。”
引玉往莲升心口一碰,马上收起手指,说:“你不往亲昵想,如何算得上亲昵?莲升,你心不净呀。”
莲升又无法反驳了。
街上人来人往,不贴近些,还真能走散。有人策马路过,街上行人能避则避,引玉将莲升一拉,将她扯进一家客栈里。
客栈牌匾上,写着“闻安”二字。
掌柜是位女子,看长相是有福气的,一言一行落落大方。她朝来人看去,见到是引玉,目光微微一顿,故作平常地说:“‘春山笑’今儿也打扫过了,香是新熏的。”
引玉提裙往楼上走,扭头对莲升说:“来呀。”
莲升踩着木梯上去,脚下嘎吱响,好似不太稳当,淡淡问:“这地方你常来?”
“以后你要是在白玉京找不着我,来这就是,我常住的那一间叫‘春山笑’,透过窗能见到望仙山,你知道望仙山么。”引玉走到楼上,推门进屋。
窗是敞着的,屋里当真焚有香,气味何其熟悉。
莲升一顿,隻觉得自己这一迈,是迈进了无底深渊,渊下有一兽,其名为“欲”。
这香的气味和她身上的极像,引玉啊,根本就是故意的。
引玉坐在矮塌上,支着下颌往外看,说:“那就是望仙山。”
“倒是见过,却是头回在凡间看山。”莲升坐在她对面,不看人,隻观山。
山影如墨,巅上有云雾笼罩,看不太清。
引玉摇铃,让店里伙计送来一壶茶,只是在要茶时,她特地往对方掌心划了几下,好似别有深意。
少倾,伙计送来热茶,只是从壶口逸出的茶香不大清透,反倒醇厚馥郁。
引玉没等那气味逸出来太多,往壶口一碰,就将那香气遮住了。
她端起酒壶,听水流汩汩落入杯中,不让莲升端杯,而是亲自抵到对方唇边,说:“你是百毒不侵的莲仙,还怕我害你?”
杯沿已压在唇上,随引玉抬手,温热茶水浸湿莲升的唇。
莲升不得不就着引玉的手浅抿一口,光是含在口中,还未来得及下咽,她面无表情的脸已泛起薄红。
这哪里是茶,明明是酒!
在这以前,莲升涉酒,是因引玉将酒液倾入莲池,她真身在池中,被迫品上些许。
那莲池里满满的全是净水,一壶酒就算全部倒完,也该稀释得差不多,偏偏莲升是一点酒也沾不得。
如今一口酒实打实地含在口中,酒劲沿着唇舌窜入肺腑,莲升再度破戒,胸膛如烧,烧得脸颊绯红,烧得她摇摇欲坠。
莲升眼里已噙上些许愠意,可因酒气上脸,连气都气得不真。
“咽下吧莲升。”引玉放下杯子,放慢声音说:“小悟墟的戒律,可不叫你浪费食物。”
莲升咽了下去,虽不至于醉到天旋地转,可神志已是昏昏沉沉。
她伏在桌上,双眼却不闭,目不转睛地看着引玉,她气啊,气得隻想将这没点正形的人彻底揉捏成水,叫引玉再捉弄不了人。
可她真要将小悟墟的戒条置于身后么,她是净水妙法莲,她本该是最能固守本心,最坚定不移的。
引玉自顾自抿了一口,用的是莲升的杯,嘴唇盖住杯沿的濡湿痕迹。
她轻吹酒气,张嘴时舌尖微显,不发一言,明目张胆地将饵挂到钩上。
莲升闭目,凝神化去腹中酒劲。
且看且听,再不看不听,后到能看能听,才能修心。
“你净得了酒气,姑且能得一时心宁,可是欲呢,把欲压到心谷里,它就不在了么?”引玉转动手里酒杯。
自然不是,莲升眼皮下双眼微微一动。
引玉双臂撑在桌上,倾身靠近,说:“你要修心,便要正视你的心。接纳一切浊念,不怕欲、不厌欲,那才叫修心。”
她一哂,“你看,莲升,我比你还要懂。”
莲升睁眼,牙关紧咬着朝引玉逼近。
引玉好整以暇地看她,往自己唇上一碰,说:“想让我闭嘴?往这儿堵。”
莲升坐了回去。
引玉看莲升脸上酒意渐消,不紧不慢又尝了几口酒,说:“前些天,归月来晦雪天找我,告诉我小悟墟来了新法衣一事,也正是那日,她在晦雪天见到有人留下仙迹。”
“你觉得,她捣毁法器,与那日之事有关?”莲升心绪已平。
引玉说:“未必是她亲自捣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