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
霍金枝回忆着,慢声说:“如今佛像再现金光,已不如以前明亮了,但我清楚记得,以前的金光里,遍布着看不懂的符文。”
说完,她手忙脚乱地端起茶壶,倒出些许茶水,用指腹一蘸,慢吞吞地画了起来。
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是小悟墟的文字,译作“天秩灵命”。
杳杳灵命,茫茫天秩。
这是灵命尊的佛号,果然是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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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杳灵命,茫茫天秩。”出自《益州夫子庙碑》
桌上用茶水写出的字, 就好像一个个歪扭的小人,扶正了看,的确是“天秩灵命”。
天秩,字面看是天道所定的秩序礼法。
取这名字, 并非是因为灵命野心勃勃, 但足以彰显, 灵命在白玉京中的分量。
那时候慧水赤山鸿蒙初辟,白玉京初成, 别说地上人,就连天上仙也寥寥无几。
天道窥见大地, 于是将生灵点化成仙, 仙神/的/名号, 全是天道所赐。
白玉京上虽有十二仙楼,但放眼望去空旷寂寥, 众仙极少现身, 都恪守着本职,忙忙碌碌。
引玉作为仙辰匣匣首, 其实本应承职务无数,凡尘里能者多劳,白玉京也是如此。
偏她什么也不做,掌管天地戒律的原该是她,被她一推脱,便成了灵命。
从那时候起, 到莲升在小悟墟里化仙,白玉京的戒律事宜全由灵命担下, 后来天道重划职务, 才把重任交到莲升身上。
引玉目不转睛地看着桌上水痕, 不由得想起一些过往,本来灵命在她记忆里模模糊糊的轮廓,一时间变得清晰许多。
起先白玉京上仙神尚少,她又是爱凑热闹、耐不住孤独的性子,自然逮着人就往前凑,闹得对方心烦,才愿意走。
灵命,当属被她闹过最多次的。
别的仙神忙得不可开交,一看见她就躲,连个被纠缠的机会也不给,要是不小心碰了面,便会设法逃脱,唯恐误事。
而灵命呢,竟容得她纠缠,一边忙着手中事务,一边同她周旋,脸上根本没有恼意。
灵命当真不拘一格,面前的经书竹简整齐有序摆放着,自己却是长发不束,衣衫不整,歪歪斜斜地倚在塔刹前。
牠看见引玉便笑,女相时面容姣好,虽不是慈眉善目,却也大大方方,掀起眼皮问:“今儿不下凡?”
“你替我料理这些琐碎事,不来看你一眼,倒显得我不仁不义了。”引玉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往灵命榻上一坐,伸手拨弄起经卷。
“不愿做不做就是,从心就好。”灵命默出经文,说:“且不说,天道交托,何来的不仁不义。”
引玉一嘁,起身离开,留下一句话:“你倒是旷达。”
……
写完,霍金枝收拢手指,定定琢磨了一阵,笃定仰头:“没错,就是这样!”
引玉若有所思,看向莲升,说:“明明后来灵命几乎不管事,‘天秩’却还是祂,你说稀奇不稀奇。”
“天底下怪事繁多,就显得不稀奇了。”莲升抬掌把水痕抹去,问霍金枝:“你们的东西收好了么。”
霍金枝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谜,使唤起白朝阳,“朝阳你上去看看,让师兄师姐们快些。”说完,她暗暗朝莲升握起的右手投去一眼,神色略显古怪。
白朝阳快步上楼,未几,一群人拖着衣箱跌跌撞撞下来,全部人面色凝重,也不知此番能不能顺利出城。
霍金枝惴惴不安,说:“当年之事,仙姑还有什么想问的么,我定全盘托出。”
“你们是在卧看山遇到那位恩人,如今为什么会来晦雪天。”莲升一针见血。
霍金枝只顾着将当时之事说出来,此时被问得一怔,半晌没应声。
引玉在边上慢悠悠替霍金枝解释:“卧看山不是出了事么,想必是一路找过来的。”
“是一路找过来的,以前听说晦雪天供奉有众多仙神,我料想这里会有寺庙无数,没想到……时过境迁。”霍金枝垂下眼。
莲升推门走到风雪中,狂风掀起门帘。外边还有康家人在守着,但他们好像看不见莲升,也看不到客栈满堂的人。
霍金枝胆战心惊地往外打量,齐齐屏息。
夜色浓重,半晌未见莲升回来。
引玉等了良久,干脆也掀起帘子撞进风雪里。她正要找寻莲升的身影,忽然听见嘶嘶几声。
是马,马匹后边跟了马车。
引玉一愣,差点以为康家又增派了人来,可再看四周,还是那些人。
怪的是,马匹身上了无生息,走近才知,它面颊上有两团桃红,模样诡谲木讷,完全不输戏班子背篓里的人偶。
纸扎的,引玉顿时明白,不由得笑起,说:“这门手艺,到底没有白费。”
莲升从马车后走出,手里还捏着些细细长长的纸条,只见她将那碎纸条往马臀上一按,丰盈顺长的马尾骤成,迎着风飞扬不已!
她拂去手上纸屑,看向引玉说:“怎就这么喜欢出来吃西北风。”
“还不愿与我分一杯羹?”引玉抱起手臂,绕着马车走了半圈,说:“以前看你撕纸人撕得粗糙,想不到,竟也是做得了精细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