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
“桌角上。”梅望春笑笑,又说:“雕得不算好,仙姑莫怪。”
“多谢。”引玉说温声说。
梅望春步至雨下,印堂上微不可察的鬼气被洗涤一净,那具身躯仰身而倒,咚地着了地。
柯广原终于转身看向屋外,明知梅望春的魂已经被渡走了,却还是用力挥了手。
良久,他才哑声说:“果然人鬼殊途,终究不能同去同归。”
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闻安客栈却好像安静了许多,又空旷了许多。
“我们明儿也要走了。”引玉说。
柯广原怔了许久,说了一声“好”。
引玉敛了目光,在堂中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梅望春说的那张桌子。她敲着桌面说:“是这张。”
果不其然,桌角上镂了一朵莲,莲花虽然不及半个掌心大,却还是精致可爱,一看便知道是上了心的。
引玉用目光描摹,觉得梅望春应当借鉴了画卷上的莲池,否则怎会刻得有几分像。
“你何时让他雕的?”莲升走过去问。
引玉思索了一阵,说:“好像是你我入画被那两个丫头捉弄的那日。”
莲升颔首,摩挲起那莲花刻痕,淡声说:“想起来了,我当你那时说的是玩笑话,没想到他当了真。”
“上楼去。”引玉转身,扶着栏杆慢腾腾往上走,哼起当年在清风台上听到的埙曲。
莲升上楼前,让柯广原给桃妖找个房住,别的不用管顾。
引玉没回她和莲升住的那间,而是继续往楼上走,推开了“春山笑”的门。
屋里一尘不染,显然是被打扫过的,许是梅望春料到自己要走,根本闲不下来,把闻安客栈上上下下都打理了一番。
引玉坐到窗边矮塌上,托着腮朝望仙山看,山影郁郁葱葱,蒙至山腰的灰雾全部散尽,可惜还是望不见山巅,那山巅入云,差一步就能到白玉京。
门外窸窸窣窣一阵响,莲升方要关门,察觉有人靠近,便特地顿了一顿。
来的竟然是孙禀衣,孙禀衣换下了那身锦袍,如今一身粗布麻衣和以前的梅望春别无二致。他端着盘子,说:“仙姑,这是望春哥之前叮嘱的,他……料想仙姑回来要尝酒,提前让我拿去温了。”
莲升抬臂,手背往酒壶上一挨,果然是热的。她接过盘子,说:“费心了。”
孙禀衣合上门,转身便走。
引玉在窗边半挨半椅,一身懒骨果然是打不直了,打趣说:“梅望春是个会来事的,没想到我们误打误撞,找来了个人接他的活。”
莲升端酒走近,把杯子往引玉面前一搁,拎起酒壶汩汩倒酒。
“再多些。”引玉往矮案上一伏,目不转睛地看着杯中酒液。
“要溢出来了。”莲升本想放下酒壶,手腕却被引玉按住。这一按,她腕骨便抖,少许酒液从壶嘴里流出。
这下,杯里的酒当真漫了出来。
引玉捏起酒杯,仰头一口喝尽,侧颊酡红如醉。
莲升清楚,这人万不会轻易醉酒,一定是装的,可她就是愿意与引玉做这一场戏,俯身闻引玉唇边酒香,平静问:“醉了?”
“你觉得我如今有几分醉?”引玉坐起身仰头看莲升,状似邀吻,两指却故意往案上一沾,把泼洒出来的酒迹搅匀了,转而朝莲升的耳垂和下颌碰去。
莲升隻手撑住案沿,俯着身一动不动,说:“两分?”
“两分太少。”引玉噙住莲升沾了酒香的耳垂,循着侧颊舐吻到下巴尖,留下的气息比酒液潮润,“你渡我一口,我就能醉上五分。”
莲升仅是闻到酒香,便醉得微微晃神,一口酒怕是还没渡给引玉,自己就先醉倒了。
她别的都能答应,唯独这个不难,干脆抬手把引玉按到窗棂上,拎起酒壶往对方唇边送。
壶嘴一倾,醇香酒液咕咚流出,打得引玉脖颈衣襟接湿。她才像是窗外被细雨滋泽过的花草,引得人想上前采撷。
“现在几分?”酒壶已空,莲升索性放下,手背朝引玉下颌拭去。
引玉乖慵地倚着,白衣沾了酒便透出皮肉之色,不,哪是什么皮肉之色,分明是欲/色。她掰着手指数,说:“一分,两分,三分,当有三分。”
“你当真千杯不倒?”莲升勾起引玉湿淋淋的衣襟,不料后腰被揽上,她往前一倾,不得不屈膝跪坐在矮塌上。
引玉笑着,鬓发凌乱如烟,打湿酒液的脖颈莹润如玉,仰身凑到莲升耳边说:“也不是真能千杯不倒,我醉的时候,你可也见过。”
“何时?”莲升和她相贴,干干爽爽的外衫也被沾湿,如被酒气包裹,醉得热意上头,将灵台清明和少许禅意全部撞碎。
引玉咬上莲升唇珠,翘开皓齿,缠搅着她的舌,含糊地说:“再渡我一口。”
“酒没了。”莲升拎起酒壶晃晃,挑起引玉下巴反将一军,亲得她来不及吞咽,只能微张着唇频频喘噎。
引玉抬起疲软的手,朝两人相贴的唇摸去,含糊地说:“就这样渡,你会的。”
衣裳有一半堆到了塌下,好像莹白涓流,其上潮了大片,也不知是酒液,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