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
引玉传心声:“以归月的性子,我委实想不通,为什么她的杂绪比我还多,原来是因为,有一半不是她的。”
薛问雪自然听不到这两人的心声,却辨出了她们神色的变化。
他微微一愣,直觉蛇妖一事尚未了结,目光摇摆了一阵,才问:“那蛇妖,就是当年令许千里……”
“是她,我们原先已追踪她到不移山外,没想到她忽然折返,把你们带走了。”莲升说。
她屈起手指,往黄纸上一刮,指下流淌出众多色彩,一时间,马有了鬃毛,有了眼耳口鼻,看着栩栩如生。
薛问雪握剑的手微微发颤,尽管当年他与许千里不曾深交,可蛇妖害人一事不容置疑,许千里又委实可惜。
他心中有诸多事想问,譬如那蛇妖擒不擒得回来,此仇报不报得了,开口时却隻吐出一句:“仙姑没追上她?”
“此事不急。”莲升答得含糊。
薛问雪的喜怒向来不形于色,却并非处之淡然,而是因为他不曾在乎过其他事。
此番,他那故意悬高的心已不能再诈哑佯聋,这一怒,便是横眉竖眼,哪还有先前的仙风道骨。
引玉一看便知薛问雪心中所想,安抚道:“蛇妖之事,往后再说,先回一趟不移山。”
薛问雪哑声问:“往后是到何时,那蛇妖如果逃窜到别处,一定又要害人。”
莲升已折好车马,随手一掷,轻飘飘的纸扎便变作二十余尺长。
车马咚隆落地,砸出巨响,却不比此前骰子落地之时。
“她逃不远,不必多虑。”莲升甚是从容,微微扬手,马便摇头晃尾,如同有灵,“你看我们像是会容她四处害人的么。”
那……的确不像,薛问雪想。
仙姑不急,他急又有什么用,他只能握紧手里的剑,继续闷声不响。
阮桃还在时不时往引玉怀里打量,她是见着猫不错,可如今猫儿不动,她便安不下心。
“她怎么还不醒,她不醒,我怎么问她话。”她一双眼挪不开,手还一个劲往引玉袖子上扒。
引玉抬手往唇前一抵,说:“没睡够呢。”
阮桃忙不迭收回手,缩起肩“哦”了一声。她这才想起身边那裹满白麻布的僵,也不知这僵有未醒神,打量了数眼,问:“方才那个神药,能不能也给它吃点?”
莲升掀了车前布帘,回头说:“它仅留有一缕神识,是不会被摄魂的。有日要是它看起来像失了神志,必定是中了什么悬丝傀儡术。”
也不知是不是看错,在莲升提及悬丝傀儡术时,引玉看见,那僵的手猛抖了一下。
那一下弹动,甚是反常。
阮桃听得失落,又往引玉怀中瞄去一眼,生怕目光会将熟睡的猫儿扰着,赶紧收敛。
上了马车,车轱辘竟是一路往不移山的方向滚。
薛问就坐在窗边,掀帘看了许久,不解问:“仙姑为什么还要回不移山,那蛇妖是往那处逃了?”
引玉还惦记着地火那事,摇头说:“还有一些事要做。”
薛问雪不再追问,想来两位仙姑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他怀中,木人慢腾腾转动眼珠子,好像老谋深算。
耳报神光是看出来,引玉和莲升此番找到猫仙,并不如它想象中那么雀跃,但这两人不说,它也不提,只是轻悠悠说了一句:“两个人眉来眼去的,打哑谜呢,我老人家问是不会再问的了,省得又被齁着。”
“知道就好。”引玉一哧。
蛇妖逃得远,所幸这纸扎的马车有神力相助,轮子看似是挨着地滚动,实则微微腾起了些许,滚上数圈,便能到一里外。
有了前车之鉴,莲升又怎会容这车轱辘在地上滚,照此前看,等它滚到不移山,人也要被颠散架。
薛问雪心绪杂乱,还是有满腹的话想说,可惜问不得仙姑,只能问别个。
他的余光,暗暗斜向仙姑怀里的猫,生硬地问了阮桃一句,“你怎会觉得,这隻僵像你要找的人。”
阮桃讷讷,看着僵周身的白麻布,良久才说:“就是像,在她还没化僵前,可像了。”
薛问雪不问了,僵生前的模样,他是看不到了。
到不移山,马车上的几人又被热风烘得周身难受,就连耳报神也深受其害。
耳报神身上发干,硬生生把它快长出来的芽给烤萎了,它是不喜欢这枝,可也任不得热气糟践它的东西。
它眼珠子飞快一转,便说:“如今想想,还是小荒渚好,那地方灵气贫瘠,可不会让老人家我忽然发芽,还有东西能冒冷气,热不着人。”
听这话,引玉是有几分想念小荒渚了,良久才说:“待到云锁木泽,假以时日必能到小荒渚。”
边上,薛问雪和阮桃都听得发懵。
薛问雪问:“那小荒渚,是什么地方?”
“世有三千小世界,小荒渚为其一。”引玉坦言。
这倒是薛问雪不曾窥探过的境地,没想到世外还有这般景象,他慢声:“也不知此生可否有幸领略。”
马车直截驶向不移山正中,正是昔日河水流经之地,距村落有个半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