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
可别说撕下一角,就连划上浅浅一道,也会令灵台剧痛如裂。
莲升的目光从业果上移开,隻定定看那白玉卷轴,可惜如今卷轴拢着,看不到全貌。
“想看?”引玉对莲升毫不设防,眉一抬就说:“拿去。”
莲升还真拿了过去,却没有展开,只是捧在掌中掂量,说:“那时在白玉京,你为什么执意要撕画卷送我。”
引玉任她拿捏,眼不见眨,说:“别说你不知道,那画卷只要挂在问心斋,我时时刻刻都能从画里现身。”
她故意说慢,害得人要更加留心去听,也更容易被她话中情丝缠得脱不了身。
莲升沉吟不语,她当然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当初才会将画一揭就丢出窗外。
引玉饶有兴味,“我是怕痛,但我对情啊欲啊的,向来大方。勾你么,自然得用最好的饵,那些粗劣的,入不了我的眼,我也不容它们入你的眼。”
掀天斡地的欲涌上莲升心头,此欲并非凭空而起,是有东西在底下托举着。
那东西叫情,就是情这一物,令她心花怒放。
此番,她深陷七情,却不受七情所困,这才叫“破”。
“要是疼了,就咬我的手。”莲升说。
引玉却甩起手腕子,腕上菩提珠簌簌作响,说:“我有这个,咬你干什么。”
她直视莲升,当着莲升的面捋下腕上珠串,牙关一掀一合,咬得密实。
画卷还在莲升手上,莲升送到唇边一亲,才肯割舍还回。
引玉咬着菩提珠笑,一言不发地接住画卷。
她是怕痛的,此时还没撕画,额上便已冒出冷汗,一时竟不知,自己上次的胆子怎会那么大。
莲升已经想出声阻止。
引玉看到对方眼里的迟疑,忽然就想起来了。
上次胆大,是因为她一心想要莲升,朝思暮想,想到能把痛忍下。
莲升翻掌掐出金光,想助引玉一臂之力。
可引玉怎么会要,摇头便甩开真身画卷,手从卷首拂到卷尾。
卷上原是干干净净,白到没有一丝杂质。
在引玉拂向卷尾后,一道歪扭裂痕忽然出现,好像玉石入渍,格外醒目。
这道疤是当年撕画留下的,引玉并非不待见,只是觉得有损玉颜,所以一直藏着,此时才让它显露。
如今看,疤已不再刺眼,或许是因为她所求已得。
不过转念一想,不管成与不成,也不管为的是六欲中的哪一欲,其实就算摔个粉身碎骨,也不难看。
有过轰轰烈烈,拿起而知放下,方能自渡。
莲升心口发紧,沿着那蜿蜒裂痕缓缓摩挲,哑声说:“现在还会疼么。”
引玉心说当然不会,但她还在咬着木珠,无暇应声,干脆也不回心声了,就这么似笑非笑地吊着莲升。
莲升轻叹,挥手撑开一道屏障,省得灵命藏在附近,勘破她们的计谋。
屏障顿时展开,就连蚊蝇也飞不进来,里面两人随之遁形,外人谁也看不出其中变化。
引玉知道,时候到了。她手捧真身画卷,传出心音说:“莲升,蒙住你的眼。”
莲升深深看她一眼,手腕一抖,从虚空中取出和业火一般艳的绸带,不发一言地蒙到眼上。
引玉终于收紧牙关,硬生生把小悟墟的菩提珠咬出嘎吱声。
撕开真身画卷,她的灵力必会波动,这即是屏障存在的必要。
顷刻间,浩瀚灵力震荡开来,撞得屏障轰隆作响,所幸这些声音都被困在当中,绝无可能被外面的人听到。
引玉似被撕成两半,画卷上又添新痕,这次不算歪扭,这一撕还撕出经验来了。
好在,真身画卷是被撕开了,她身上却看不出伤口,只是灵台一痛便牵动全身。
是痛,却只能忍着,她还得照着业果的模样,将它一点不差地画到纸上。
引玉冷汗淋漓,已到汗如雨下的地步。那串菩提珠依旧在响,她痛到牙齿打颤,根本咬不稳。
莲升蓦地揭下红绸,把掌中金光拍了出去,径直拍向引玉眉心。
引玉冷不丁被撞个正着,微微往后仰身,还在以手作笔,一提手一转腕,画上便是一道墨痕。
画中,业果已有七成像。
得金光相助,引玉灵台痛意骤减,神色越发专注。
停笔的一瞬,业果跃然纸上,比照片还真。
引玉牙关松开,菩提珠串陡然下跌,堪堪被她勾在指尖。
她周身汗湿,朝那角画纸吹出一口气,随即“业果”不再只是纸上平平整整的画,而是有宽有厚的。
画成!
怕是业果照上镜子,也分不出哪个才是自己。
引玉隻手捧稳“业果”,勾着菩提珠串的手慢吞吞上抬,有气无力地说:“莲升,给我戴回去。”
作者有话说:
=3=
深谷静谧, 似乎连引玉的痛都落地有声。
莲升不声不响地看了引玉好久,恼于自己本事不济,她倒也想代引玉受痛,可她终归不是那天地画卷生出来的灵。
她只能用术法做一些纸傀, 骗骗寻常人。
引玉的手腕子跟藤条一样, 没骨没筋地晃悠, 说:“是因为我咬过,嫌了?我还咬过你呢, 怎么不见你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