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
颜竹有点恍惚,来这世界这么多时日,其他技能没得到锻炼,唯独心理素质是越来越好了。
估计要是回去,再站在讲台做什么ppt汇报,整个人应不会像之前那样紧张得声音都发抖。
颜竹被自己想法逗乐。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若是真在此方世界死亡,灵魂便会回归本体,回到她离开时的时间节点。
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她睁开眼睛,看到宿舍外亮堂的天空,看到底下照着镜子梳妆的舍友。
她会从床上爬起来,如往常一般快速套着衣服,穿起鞋袜,拿着上课要用的书本往书包里塞,然后带着不甚清醒的脑袋衝出门,汇入奔向教室的人海中。
她会坐在课桌旁打着盹儿,眼前老师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眼皮沉重压下来,提笔的手也越来越累,书上多了一串“鬼画符”。
但意志力总有占上风的时候,唤醒此前多年作为学生的本能。如此,她得片刻清醒。
在下一波困意袭来前,她那还暂时不能思考复杂问题的小脑袋瓜里应当塞满了对自己怎么这么累的疑惑。
可极力回忆,却也只能想起做了个过分悠长的梦。
故事真实得不像话,画面不停闪过,露出许多人的身影,但那么模糊,像浸在水里,被泡得发烂,碎成黏糊的纸浆。
诸多情绪涌上心头,混在一起,复杂难辨。
颜竹觉得自己应当最想抒发眼泪。
但是来不及。
困意很快再度来袭,意识沉沦,她陷入下一场梦境。
等她再醒过来只会是下课。
但她不会记得晚上的那场“梦”。
那些人她也会忘得干净。
可能,等她打开软件再将故事写下去,能在字里行间寻到这世界存在的端倪,能发现宋温凊在记忆里留下的痕迹。
如果可以,她还是想记得他们。
尤其想不忘记宋温凊。
就算这样,落到这般田地,就算受到这样的不公,被她给予这样的命运,她笔下的女主还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是冷了些,是不爱笑了。
但是一如既往,自始至终,宋温凊都是宋温凊。同样敏感的灵魂,同样细腻的心臟,同样挺直的脊梁……
如果没办法不忘记的话,请让她在心里留下些烙印吧。
疼痛也好,悲伤也罢。
她希望有些痕迹。
如果平滑,空空荡荡,那么永远不能再忆起。
她死亡是最好的结局,遗忘不是。
颜竹这么想。
她垂眸对着黑猫泛光的异瞳,点了点头。
“我接受。”
这番举动是在说。
“喵呜。”
猫咪伸出爪,肉垫悄无声息地压在了她手心。
一切都在静静运转,不留下痕迹。
宋温凊似有所察觉转过了头,只能瞧见黑猫兴致缺缺的目光,和颜竹并无异样的笑。
但莫名的,她却觉得有什么事已在暗中定好了结局。
如果注定光明被剥夺,之前就不应允她希望。
百年后,新生的魔向天道举起了剑。
祂比祂的父亲更强大,因为祂的力量源于守护而非毁灭。
便是祂身处最绝望的境地,也未将剑尖对准无辜的人类。
可世人畏祂,仍妄图杀祂。
他们说,祂的父亲就是魔,就要灭世,祂理应也会对他们出手。
他们说,祂之前就有过背叛,背叛自己的宗门,甚至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祂是个比魔更恶的魔,比祂的父亲更残忍。
他们还说,要先诱骗祂,再杀死祂。
可是,所有人都见祂在渴求,在寻找,甚至发疯,却无人知祂到底想要什么。
祂已站在世界顶峰,祂的力量可以比肩天道。祂应该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拥有。
直到他们见天地欲颠倒,祂举剑划破天。
祂说:“把她还给我。”
把她还给祂。
把祂的爱人还给祂。
如果结局已经定好,是否对祂不公。
祂分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总要抢走祂生命里的希望。
祂们说,祂是这世界既定的神。
可命运夺去了祂视若珍宝的一切,世人厌弃祂,世界将祂放逐。
若这便是成神的代价,那祂希望祂永远只是宋温凊。
“请把她还给我。”
“把她还给我!”
“还给我……”
天地无应答。
于是,有剑来,银光绵延千万里。
……
结局已经被写好。
是颜竹单方面签订的契约。
她未曾考虑过宋温凊,或者说,她未曾考虑过她对她那么重要。
天道也未曾想到。
祂是道,是法则,现在是黑猫。
但是祂终究没有做过人类。
所以祂不懂感情。
对祂而言,亲近颜竹更像本能。
于是在平凡无奇的一天,在西洲血雨楼中某处的一片嘈杂声里,一人一猫规划好了这世界的结局。
颜竹看着那双异瞳,刚才只是一瞬,她脑中莫名多出个念头。
她便知晓了困扰自己多日的问题的答案,仅有关小猫咪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