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
外面的阳光正好,门一开,光亮如浪潮倾泻而入,照得那几人面庞暗淡模糊,难以瞧清。唯独女子纤瘦曼妙的身姿被光影勾勒,一览无余。
咚的一声,女子被强压着跪在冰冷石板上。侍卫亦跪地行礼。
景淮忍着莫名的焦躁等待双眼适应乍亮的光线,紧盯着那女人,她这所谓的任务目标。
明光渐温,眼前的灰纱一层一层被掀开,直至展露出她清晰的五官轮廓。
仙佚如圣。
眸光倏而凝固,景淮脊背微挺,如冰蔓延般一寸寸僵直。
丁小五毫无所觉,紧迫感随着女子的到来愈发浓重,她语速稍快地粗略介绍起目前的状况。
[她就是你的任务目标,南霖国的女帝,秦恕,字姝之。而你如今的身份,则是东昭国的女帝,兰曜清,字景淮。]
[兰曜清本身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女,却不料狼子野心,几月前突然造反,将东昭皇室屠得隻余稚子幼儿,以铁血手段登上皇位,随后又亲自领兵攻打南霖。]
[这片大□□国鼎立,时态安稳,没人能料到会突然出现这等变故,南霖人热爱自然,重文轻武,兵力不足,且战且败。]
[南霖先帝带领一众儿女奔赴战场,宫内隻留下了地位特殊且不善武斗的秦恕,战场残酷,那些皇子皇女死的死逃的逃,先帝也没撑多久便战死沙场,秦恕作为南霖仅剩的皇室血脉,被迫接过了这个烂摊子,登上帝位。]
[七日后,兰曜清携兵攻至皇城,秦恕拒绝武将抵死顽抗战斗到底的请命,不战而降,南霖改姓兰,宫内大乱,南霖亦大乱。]
[现在的时间点便是兰曜清刚侵入南霖皇宫不久,占了南霖帝处理政务的房间;而留守皇宫并未逃跑的秦恕则刚被下属擒来。]
讲到这,丁小五又着重提醒道:[虽然这种发展听起来很窝囊,但你可别真觉得秦恕是什么弱女子。任务先前已经失败了四次,你都是我的第五个宿主了!]
话音落下好一会儿,却仍没得到景淮的回应,她终于注意到宿主的异样。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小姑娘的投影在她的脑子里跳脚,像隻炸毛的鸡崽子。
景淮眸光深沉,一瞬不瞬地盯着下方的女人,面上虽无甚表情,但明显是在出神。侍卫还在等候吩咐,却连同脑中的动静被其一并忽略了。
[回神了啊喂!虽然任务目标确实很漂亮,但你可别被她的外表迷惑了,黑化后的女帝与先前的善良病弱美女子完全不是一个人!前面的四个宿主,最快的一位可是隻撑了三天就被她一刀劈死了!机会只有一次,再被杀死可就是真的死了!你听见了没有啊!!]
景淮终于动了动眼珠,仿若挣破附于眼底凝固的薄冰,吝啬地给了丁小五一声轻嗯。
心音响在识海中:“不错,的确貌美,我喜欢这个任务目标。”
语气带着点不太正经地调笑意味,似是认下了自己看美人看呆的窘状。
丁小五:[……]
心里骂骂咧咧,满是再次选错宿主的懊悔。
景淮朝那两个侍卫挥挥手,“你们出去等。”
“是。”
“是。”
两名侍卫退出门外。门没关,室内亮堂堂,石板地灰与白的交界鲜明。
女人跪在阳光中,仿佛精心勾画裁剪的剪影,连被捆束着的狼狈都像巧妙设计过的凌乱美。
青衫若湖波,乌丝如淌墨,白肤苍似雪。
她生着一双丹凤眸,眼尾微微上挑,不显勾人,反而庄重而冷凝。面部线条流畅,五官精致且左右完美对称,眉间一点朱砂生而携之,耳垂圆厚,唇恰到好处的饱满,乃天生的纯善圣人之相,当入道门。
可越是纯粹之相,就越是容易玷上脏污。
那双唇未被血色充盈,反而泛着淡淡乌青,似堕魔的圣者,以完美的善面示人,却暗藏着危险的、引人堕落的邪欲。
不管看到多少次,丁小五还是会被这女人充斥着矛盾气质的美所震撼,呼吸不自觉静下来。
“秦…姝之。”
景淮慢吞吞站起身,不着痕迹地活动着发僵的身体,缓步走到女人身前,蹲下身,伸指挑着她的下巴,强迫其抬头。
“来,抬眼看看我。”她开口命令,同时收回手。
秦姝之依言静静抬眸,格外顺从,可眼底却不含半缕情绪。
无论是恐惧、愤怒、仇恨,或者是平静、坦然……什么都没有,隻像一具空洞无神的木偶。
景淮不自觉拧眉。
她仔细观察着那双眼眸,看到了浓重的黑缓慢流淌,黑到好似最明亮的光照进去也会被转瞬吞噬。
那便不是木偶,是弱水。
她所居现代,曾有神话传说:【凤麟洲在西海之中央,地方一千五百里,洲四面有弱水绕之,鸿毛不浮,不可越也。】
即是羽毛都无可渡的,最深沉危险的水域,无数未知隐匿在水面下,被谁能在这双眼中存活?
景淮轻轻吸气,仿佛已经被暗流裹挟着溺毙,呼吸变成一件陌生且刻意的事。
不满地蹙了下眉,她讨厌这双眼睛。
景淮站起身,眼皮微敛,俯视着沉默的女人,抬手拍了拍她的脸颊,态度十足的轻慢。
她说:“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