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
“历史由胜利者书写,如今的南霖,女人是胜利者。”
这的确是暴/政,一刀切的暴/政。但那又怎样呢?为达目的,她从不在乎手上会沾染多少可怜者之血。
像是在恭送死者的灵魂,她望向虚空,扬唇一笑,拍了拍手,“恭喜你,在自己的幻想中死得其所,你所有的挣扎不值一提,你的姓名将不会在这世间留下一丝痕迹。”
一番话比冬日的冰河更冷,将众臣浮动的心思冻了个透,一丝不屈的怒火也燃不起,无力得像那地上孤零零的一小捧灰。
他们彻底明白,自己的反抗有多么愚蠢,以死相胁根本毫无意义,无论怎么做,无论认不认命,他们都将从可能名留青史的朝廷重臣,变成历史中的透明人。
那该死的新律,令他们呼吸时得到的空气如此稀薄。
而这样的窒息感,正是女人们千年来一直所感受到的。有一座大山死死压着她们,让她们永远翻不了身。
但现在那座山被兰景淮单手掀翻了。
她微微弯起桃花眼,笑看着下方一张张灰败的脸,探出舌尖轻轻舔过充盈起血色的下唇,恍似毒蛇吐信,无声呢喃:
“恨我吧,我最喜欢你们恨我了。”
她感受到了一点权力带来的美妙滋味,但独自坐在高位仍没有贴在秦姝之身侧时更开心,她十分想回去,为她描绘一下这些男人可笑的嘴脸。
她会满意吗?大概率不会,毕竟她撰写的新律那般合理公正,仔仔细细,斟酌再斟酌,很少出现那简单直白的斩字。
但没关系,秦姝之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会好脾气得等待她的计划一步步完成。
她会让结果合她的意的。
“叶流青。”
她侧目,呼唤与她并不齐心的下属。
“属下在。”叶流青垂首。
“率领你的队伍,好好监督我南霖的功臣们有没有玩忽职守。”
“还有,将所有女修士编成一隻队伍,由情报队带领,到民间去视察,我要我的政令完美地下达实行,半分差错都不许出!”
情报队,便是之前忠于穆忆柳的那支暗卫队,长期驻扎于民间,时刻关注外界变动,此时并不在皇宫,需另行通知。
“是!”
叶流青抱拳领命,脊背挺得比以往每一次都更直。她的指尖微微发颤,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在不受控的沸腾。
在大脑意识到之前,她的身体竟先一步在为即将来临的变革感到激动。或许这是女性的身体带来的本能,它在欢呼雀跃,自身的存在终于不用蒙蔽在男子的阴影之下。
一众大臣面色惨白,冷汗津津,有种存在被剥夺的虚无之感。但没人在乎他们。
兰景淮微微一笑,手一挥:
“散朝!”
作者有话说:
一首有感而发的小诗:
《我的梦》
请赐予我一场最普通的梦。
在缥缈的迷境,
女人长着不同的面目——
娇嫩的花束
脱离束缚与供养的泥土;
暗紫色荆棘
携着狠厉蜇入持镰的手;
清高的竹枝
穿透浑恶的喉舌刺向广阔天空;
每种颜色,
都朝着自由与辽旷盛开。
她们强大,坚韧,无畏——
在大地荒野中迎风奔跑;
她们生来是母神的孩子——
拥有诞育大地之种的神力;
她们的血肉骨骼——
藏匿着生命最初始的神秘力量。
她们不必须拥有取悦他者的美貌!
她们不一定行使蒂结果实的权力!
她们不自豪身体羸弱而无力!
她们不会将利刃对准自己的姊妹!
她们不允许自己的生命果实被他人窃取!
而贪图自然果实的恶人,
筋脉将被扭扯成丑陋古怪的模样,
紧紧捆束住自己的灵魂。
他们狰狞地鼓动着血管,
阴缩在污泥里,
躲藏在草丛后,
睁着浑浊肮脏的双眼,
盯着她们肆意奔向遥远,
一生停留于原地忍受着难堪与窒息。
兰景淮非常干脆地丢下殿中一众人, 脑子里琢磨着中午该做些什么饭,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但直到她走出很远,大臣们也没有离开,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 又隐隐防备着叶流青的队伍, 未急于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叶流青开口打破了寂静, 扫视一周,意有所指:“诸位还不走吗?陛下发布新律, 得尽快传达下去才好啊。”
他们得先干活,暗卫队才能监督啊。
“你……”
一大臣沉沉吐出一个字, 抚着胸口, 半响才继续说下去, 声音沙哑难堪:“你们当真要服从于景淮帝?她是侵略者,几乎屠净了南霖皇族。”
讽刺的是, 这位大臣还是当初跟随兰景淮而来的东昭人。对兰景淮的厌恶, 似乎已经令他忘了自己曾经的立场。
叶流青淡淡垂眸,“圣女殿下受她挟製, 我等不敢不从。”
此话既是解释,也是隐晦的提醒。
提醒她那些心思浮动的男性下属们,莫要为了给他的同胞们抱不平,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来。
他们的圣女殿下,可还在景淮帝手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