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
她走到那张躺了无数次的小床上,熟练地睡下去,从前,都是邓离抱她上去的,如今她自己躺上去,心里又沉重了一些。
躺好后,裴思媛按开蓝色的灯,灯光从她的小腿开始往上扫着。
照的她皮肤白如瓷器。
她曾经就想过,自己究竟是被这冰冷的仪器治好的,还是被那双温暖的手治好的。
做完简单的扫描,宋迟穗扶着床坐起身,她呆呆看着裴思媛。
“裴医生。”
裴思媛拿着她的单子,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来:“真是,医学奇迹。”
“裴医生也这么认为吧。”
裴思媛盯着她上下打量:“对啊,你的妻子怎么没跟着你来,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这话一说,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宋迟秋下意识看向宋迟穗,生怕她情绪一激动就要晕倒。
宋迟穗显得特别冷静:“她过世了。”
裴思媛呼吸一屏,夹着的报告单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落下:“抱歉。”
“怎么会。”她弯起腰,把报告单捡起来,整个人靠在小床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迟穗摇摇头:“裴医生,我来是想问你一个事的。”
“我出去走走。”
宋迟穗从就诊室出来,脑海里重复着裴思媛给她说过的话。
“什么红花油?”
“你是说那个按摩油,那是她给你买的,不是我给你开的。”
“她说,那个有助于帮你活血通络,让我开在你的药里边,否则你不愿意按摩。”
“其实,你的妻子对你真的很上心。”
她握着那瓶被用干净得红花油,整个身体像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下躯干在盲目地往前走着。
她清晰记得,她的腿是如何好的,如何在那红花油和按摩的作用下,从开始皮肤腠理,蔓延到骨髓深处,从开始的有感觉到可以直立行走,明明都是那瓶药的作用,而现在,医生告诉她,那药不是她开的,是邓离给的。
指甲紧紧扣着瓶身,发出刺耳的玻璃剐蹭声,她站在窗户前,身体微微靠在冰冷石墙,像是没有力气地一般,从上往下滑,她无力地蹲在地上,回想起那些日日夜夜,原来,原来都是邓离替她治好的双腿。
再回到那个事后,她和邓离最后一次衝突。
她对她说了什么。
“你欺骗我,我也算计你,我们两个,算是扯平了。”
“是啊,两清了。”
那个时候,她也未从邓离平静的话语间听出什么端倪,也从未想过她一向吊儿郎当的她为何变得一本正经,也没有去捕捉她眼神无力的巨大的失落。
扯平了,什么扯平了?这能扯得平?
她紧握拳头,重重地捶着心口,额头因努力遏製情绪而血管暴起,皮肤上起了一层薄汗,顺着眼泪簌簌下落。
走廊里的人来来去去,也不会有人忽然来安慰一个正在伤心的小女孩,医院嘛,生老病死痛的多了,大家都有各自的悲痛要忙,自顾不暇,自然看见也就看见了,顶多说两句可怜,而后各自奔入自己要走的路。
从医院回去的路上,宋迟穗一直安静着,像没有发生什么事一般。
宋迟秋敏锐地捕捉到了,妹妹眼眶是红的。
她就知道,宋迟穗个性强,在别人面前强忍着不流泪,实则已经哭过好几回了。
这么早回去,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宋迟秋转头看她:“要不在外面逛逛,喝喝茶逛逛公园什么的。”
宋迟穗一隻手肘支在车窗,细长嫩手拖着下巴,她下巴一张一合:“我想去一个地方。”
夏日天气炎热,周喜民开着车往宋迟穗所说的目的地走。
车子越往上,天气越发凉爽。
车道两旁的银白杨像海浪此起彼伏。
日照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再落在地面上,温度也被削去了几分。
宋迟穗半眯着眼,看树缝里透露出来的阳光,听着蝉鸣的声音,心境也自然越来越开阔。
她想,她的邓离还没有死,她一定在某个地方。
十字牙村,村民们在乡镇的美妙歌声中徐徐醒来。
自从来了个年轻村官,村里的歌曲也从《唱支山歌给你听》成为《七里香》。
这歌曲一下让整个村变得年轻时尚起来。
邓离听着七里香,看着面前已经黄灿灿的稻田,整个人慵懒地伸懒腰,静静感受阳光从指缝溜走,时间从树影间滑落。
她决定了,就在这里定居。
既然系统给她选这么个位置,那说明她和这里是有缘分的,而且这里和其他的农村不同,带点旅游性质,不完全是老人和留守儿童,年轻人回村创业的也多。
比如有在田里直播挖藕的,有的在竹林直播砍竹笋,还有直播吃饭的,直播割麦子,总之现在年轻人也都愿意回想创业了。
城市套路太深,她要在农村呆着。
邓离花了几天时间休息,又花了几天时间想明白自己要干什么。
陈小转作为村领导,每天领着她在山里走走停停,这里雨水充沛,良田也多,鱼塘都是成片片的。
她已经想到养百隻跑山鸡,百只会飞的凤鸭,还有几千条鱼的鱼塘,自己则悠闲地坐在桑树下打麻将或是扑克,一旁煮着茶,院子里冬暖夏凉,养几隻流浪猫流浪狗,人生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