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
这一路摔得他浑身酸痛,身体都似是散架了有些站不起来,样子十分狼狈。
他太疼了,疼得站不起身,楚曦已经走到他跟前,也站不起来,艰难的往后爬着想要闪躲。
摔下来后的他比在网子里老实的多,只要有一丝生的希望,他就又开始害怕了,怕自己会死去。
人类总是奇怪,会在必死的现状下无所畏惧,却在尚留有一线生机时,疯狂滋生出畏惧的情绪来。
楚曦就这么冷眼望着他,警告:“这次就先放过你,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对她动手,我见你一次收拾你一次,别以为你是这个村村长的孩子,就是什么老大了。你玩不过我的,滚!”
他虽然嚣张,却是个怕死的人,不像她,无所畏惧。
这么警告过一次,她想,他应该能消停很久。
·
“回来了?”
她刚回到院子里,奶奶就听到了动静,从厨房张望着看出来,问着话。
“回来了。”她说。
她还抱着一堆沉重的渔网。
奶奶瞧见,瞬间就变了脸色,蹙着眉走过来接过去。
她大概意识到她干了什么,不禁为此头疼,但大概是想到了柳絮,她也实在心疼柳絮,就又不知该如何说她,话语憋在喉咙里,一边担忧着她干出什么不可控的事,一边忧愁着自己该用怎样的言语表达才合适。
“没怎么他。”楚曦先善解人意的开了口。
奶奶的情绪明显缓和,又接着问:“那他……”
“活得好好的,已经回家了。”楚曦说,“就威胁了两句,没碰他。”
“那就好,那就好。”奶奶彻底松了口气,又夸讚着说,“我们曦曦果然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果然是有分寸,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楚曦的表情僵了下,撇撇嘴没说话,心里却是高兴的。
来这里以后,奶奶常常夸她,理由有大有小,奇形怪状的。
她在做饭时帮着干点家务会夸她,帮着拿东西去田里会夸她。
偶尔她心情好了,折上几朵花带回家找个瓶子养起来,奶奶瞧见了也会夸她。
当然被奶奶夸得更多的,是她画的画,那些她还在训练期,用左手画的完全不成熟的,自己都瞧不上的画作。
而奶奶瞧见了,却像是瞧见了珍宝,每一幅都不吝啬的讚美。
当然像今天这样子的也有很多,完全想不出正当理由,但仍能说出夸讚她的话。
仿佛奶奶的眼里看到的全是绝美耀眼的星点,思索出来的词汇全是悦耳的讚美。
是实在陌生的话,陌生又无所适从。
毕竟在从前,画画可是被视为不务正业的耽误学习的行为,老师和父母都严令禁止的。
但母亲虽然会责怪她作画,却偶尔也会买些画画用的颜料或其它工具做为礼物讨好她。
母亲实在是个复杂的人。与母亲相处十几年,楚曦最终将这复杂,简单的定性为了一个词,虚伪。
对于奶奶也是。
起初,她会恶意揣度着,觉得奶奶的这些行为,都是虚伪的滥好人式的言辞,可时间久了,平心而论,谁不想常常听到讚美的话呢?
次数多了,内心泛起的喜悦,让她自己都没办法再支持自己滋生出恶意来。
她是喜欢,是想要听这些话的。
也因此,她才唯独愿意听从奶奶的话,愿意满足她的要求,不想让她失望。
小孩子就是这么的简单愚昧,被肯定、被夸讚几句,就将那人当成世界上最好的人,来喜欢并爱戴了。
奶奶将渔网放好了,又走过来吩咐说:“曦曦啊,看你这一身土,快去洗个手吧,饭做好了,你洗完给絮儿和她奶奶送去。”
“啊?”楚曦愣了一下。
“昨儿不是说好的吗?快去,洗了手去送饭去。”
“……”
楚曦抬头看了一眼天,日头到正顶,约是午时了,她犹豫了下,手指轻轻扣着指心的肉,纠结着开口问:“她……怎么样了?”
“絮儿吗?不怎么好,我早晨去的时候,絮儿还是没醒,你先把饭送去吧,看看不行了一会儿我们就联系船带她去对岸医院。这都快一天了,不能再拖了。”奶奶说。
“哦。”楚曦平淡的应声,就像是听说一个很平常的消息,没什么情绪。
但心里却有什么翻滚着,在意着。
过去这么久了还没醒,还不赶紧送去医院吗?
她似乎对此有些难过。
是对生命流逝的悲挽吗?
毕竟是没有伤害过自己的生命。
又或许,隻单单是为奶奶觉得难过吧?
毕竟奶奶真的挺喜欢柳絮,她看得出。
应该只是为了奶奶吧。
她这么对自己说。
·
楚曦又在柳絮家门口站了好一阵子,犹犹豫豫的很不好意思进去,但已经走到了这儿,再拖下去饭菜该凉了,她终于鼓起勇气,推门走进了院中。
已是正中午,太阳悬挂在晴朗的天空上,将未开灯的漆黑屋子也照的明亮。
柳絮还是没醒,安安静静躺在窗边的小床上,像个满面哀愁的睡美人,等待着不知谁的魔法来唤醒她。
柳婆婆困倦的坐在床边,强撑着身子,睁着眼睛不至于倒下去睡着。
隔着窗看到楚曦,她轻轻笑了下,勉强打起精神,朝楚曦招招手,唤着叫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