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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眠夜

 

天元感到颇为苦恼。怕是乡野村人生的婴儿,也没有像这幼虎般活泼好动的。加之无论是自己还是天内,记忆中都不曾有带过孩子的经验。她一面不住用手抚摩老虎的后颈和脊背,一面将它乱动的爪子放回原处。

——要是有安抚心神的熏香就好了,她不禁这样想到。忆及千年前的种种,顿生一种世事易迁的淡淡落寞。那些居于宫中的女御和服侍左右的侍女,朝堂上佩戴高帽的贵族大臣,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却早已化作一抔黄土,或是往生极乐,或是堕入幽冥。

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化作不为人知的过往。除了如今的自己,还有谁会记得呢?

长梦里重温的往日兀自在脑海中翻涌不休,她一时疏忽,让睡着也不安生的幼崽脱离了臂弯,一息间被黑暗的水流带离。于是赶忙收拢心思,专心致志地照看起闹腾的幼虎来。

心头笼罩的寂寞惆怅不知不觉间被驱散,转而生出一丝怜爱和欢喜。天元一时哑然,想必这是因同化之人皆为女性的缘故。女子心性大多细腻多思,千转百回,较男子的体悟感受更加敏锐深入。如此一来,倒稍稍体会到几分昔日陪侍身旁的女子的心情。

天元抚摸怀中闹腾的小老虎,想到先前消逝的几个梦境,看来今晚注定有许多人和自己一样不能安寝。

伏黑甚尔点燃一支烟,头伸出窗外。晚风猎猎,裹挟着湿润温暖的水汽蓬蓬扑来,和垂到额前耳边的头发作着互相追逐的游戏。眺望夜幕下的城市,灯火通明的大厦像一个个灯笼摆在漆黑的大地上,点点灯光在城市的血管里流动,像成群结队的萤火虫。

他把香烟的海绵吸嘴送到唇边,皱了皱眉。高温从烟草里驱赶出的气味一股脑涌进嘴里,苦涩而呛人。火星在混杂了灯火的夜色里明灭,丝丝缕缕的烟雾描绘出空气流动的情状。好像风陪着他抽这根烟似的,男人含住烟蒂的薄唇往上翘了翘,定格在一个惯常轻佻的弧度。

无所谓,反正是免费的东西,不抽白不抽。

睁眼醒来,只感到一股异样的生命力充满全身,哪怕只是短暂地休憩了十几分钟,但他却觉得自己比过去数十年都睡得安心。

城市辉煌的夜景映在他的眼瞳中,恍若盛大灿烂的祭典焰火。

风吹拂着裹住男人身体的紧身t恤,深色贴身的面料勾勒出健壮的肩部和饱满的胸肌。和专业的健美运动员相比也毫不逊色的身材,更遑论皮肤下蕴藏着惊人的爆发力。

他懒洋洋地弓着线条分明的背,独自一人靠在大开的窗口抽烟。很难相信这样脸蛋和身材一样性感漂亮的男人会落单,他更像是刚刚告别一个情人,准备去见下一个的间隔里休憩恢复体力。

伏黑惠拧上水龙头,冰冷的金属稍微缓解掌心的燥热。镜子里的少年捞起浸透冷水的毛巾,异常粗暴地盖住整张脸。他筋疲力竭,心情沮丧,短袖t恤下的后背汗津津。

内裤里不听话立起来的玩意更让他觉得,此时的人生比凌晨叁点的天空更加灰暗。

盥洗室里没有开灯,一切都沉浸在窗口流入的沉浓暗色中。夜晚属于影子和秘密。他更加用力地把湿冷的毛巾摁在脸上,发胀的眼窝覆盖着舒适的凉意。眼前被纯粹的黑暗所充斥,好像这样就能把深深烙印在视网膜和大脑深处的淫乱画面抹除。

只是越这样想,眼前俯伏在地亲吻怀中少女的男人的形象就越立体生动,以及他脸上深深入迷的表情,都恍若近在咫尺。波澜起伏的愤怒和痛苦在他体内搅动,折磨着理智、逻辑和思维,全部的全部都混合成一团无意义堵塞脑袋的东西。

寂静的盥洗室中,唯有少年人低沉的喘息轻轻回荡。

为什么他会梦见这个?

惠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只是一思考,那个画面又会浮现在他眼前,引动骨髓里燃烧的暗火。理所当然的,他放弃了集中精神,任由身体的各项机能自行运转。鼻腔吸入的空气沉重而潮湿,进到肺里的感觉像沉重的石头。

但更让他觉得恐惧的,是自己的反应。

为什么,我会愤怒、痛苦……还有……嫉妒?

镜中的少年一动不动,骨节分明的双手将白色毛巾蒙在脸上,皮肤苍白,像一尊静止的石膏像。纤维里挤出的水分顺着手背蜿蜒流下,从肘尖滴滴答答地落到瓷砖地面,溅起的水珠在幽暗里发出闪光,亲吻他裸露在微凉空气里的脚背。

玉犬柔软顺滑的皮毛擦过少年人笔直结实的大腿,湿温的鼻子不时蹭过他绷紧的腿部肌肉,低声呜呜叫着表达真诚的关切。

“没事。”从毛巾里传出的声音很闷,惠默默忍耐某个难以启齿的身体部位与布料的胶着感,等待血管里激荡的血液自行平复。现在,哪怕再轻微的动作都会引起黏着处的摩擦,但是他不想,也不能继续失控下去了。

就这样吧,惠长长地吐气,极其用力地挤出肺泡里的最后一点气体,他拿下盖在脸上、早已被体温捂热的毛巾,拉起t恤简单擦拭了一遍自己包裹在粘腻汗水里的身体,最后把弄脏的毛巾放入水槽,拧出混合着热汗的水液。

或许是无意,少年抬高胳膊将毛巾放回毛巾架上时,抬眸望向镜中的自己。四围昏昏暗暗影子似的阴翳,衬得肤色苍白、面容秀气的少年像一只单薄的幽灵。胸膛和手臂不存在健实分明的肌肉线条,只有瘦长虚弱的轮廓。年轻消瘦的肉体,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联想到富有成熟男性魅力的健壮身躯。

——和那个男人相比,自己还是太瘦了。

他一惊,有种被针扎到的感觉。脑海里猝不及防掠过的念头像一根尖刺,一旦出现就不容分说地扎在心头,时刻提示自己的存在。

惠踉跄着后退半步,两只擅自出动的式神机敏地躲开。他的全部心神都在镜子里的黑发少年身上,那个长着和自己一样面孔的家伙似乎正轻蔑地盯着他。

他硬撑着颈项直视镜中的自己,而后缓慢地扭头,转过身,以一种坚决不露怯的方式退场。

门咔哒一声被关上,独留一黑一白两只玉犬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汪汪?(接下来干嘛)”黑犬瞅瞅门,抬起前爪推推同伴,“汪汪汪。(主人看起来没事了)”

“汪汪。(还能干啥,回去睡觉)”白犬翻了个白眼。

“喂,我说杰。”最终还是坐在沙发一头的五条悟先开了口,他拉下头上的毛巾,扭脸看向长条沙发的另一边,“我们还要维持这样的状态多久?”

背对着五条悟的男人听见他的声音,肩膀微微一动。

潮湿的黑发与他身上的黑色丝质睡袍浑然一体,湿润、沉重的发丝互相低垂地依偎着,妥帖驯服地攀附在男性宽阔的肩膀和直挺得恰如其分的背脊上。他靠着一侧沙发的扶手坐着,修长的双腿随意交迭,专心注视着身侧光线柔和的落地灯。

良久,头发披散下来的夏油杰轻轻开口:“不了,没有心情。”他的声音听来有种兴味索然的懒倦,带着浅浅的鼻音。男人调整了一下姿势,转而舒适地靠在沙发上,真皮靠背贴合人体力学曲线的线条稳稳地承托住他的脊背,他转过脸,敷衍地解释道:“毕竟你也知道,不是谁都对探索同性身体感兴趣的。”

五条悟搓了搓手臂,在沙发上躺下,纯白的真丝睡袍在腿上堆成皱巴的一团,他大大咧咧地露着两条长腿,“这话听起来怎么像在辩解?”

凝滞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夏油杰感到一丝久违的无奈,他无语地盯着沙发上四仰八叉的昔日同窗,“硝子好像说过,同性间的性行为罹患疾病的概率更高。”

横躺在沙发坐垫上的五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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