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苏家父子
京西大营,卫兵快马加鞭,将京中急报送入营帐。
“英亲王从南城门畅通无阻地进入京城,看来承义将军府早就签下了投名状。”
“京东大营有没有动静?”
“没有动静,叛军直捣皇宫的时候,明威大将军还在睡梦中。英亲王倒是没有妄动那个老家伙,不过,迟早要他出来站队,为朝廷武官做个表率。”
“北营的赵充也没有消息。”
“那家伙估计要吓尿裤子了,不就三十出头的武状元,抓了几个山匪,估计没见过这阵仗,也不知道怎么封的……”
营帐里的将士左右议论着刚传回来的消息,端坐主座的苏亭山却是浓眉深锁,思绪早已飘到了远处。
如今最急切的问题不是谁会投入英亲王的阵营,而是萧锋宸到底躲到了何处。
难道他就这么放弃皇城了?绝不可能。
苏亭山提前得知了英亲王的政变意向,却不敢轻易将全部身家押给萧锋晟,就是因为他深知萧锋宸此人的狠厉。
或者说,萧家就没几个吃白饭的。
上一个低估萧锋宸的老家伙,已经赔了女儿又被灭门了。
“眼下我们要搞清楚,皇上什么时候离开皇宫的,以及他怎么离开,去了哪里。”
“你这话说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想藏起来,我们哪有什么办法。将军已经派了几批人手,用以探查皇上的动向,结果不还是屁用莫得。”
“会不会是英亲王捕蝉,皇上在后?”
“不用你说,若不是将军察觉到其中蹊跷,怎会将我们聚集在此商议?”
他们讨论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倒不是他们有什么谋逆之心。
这兵变之事本就太过突然,英亲王私养数千军队,再加上南营叛变,萧锋晟手里的人马完全可以轻易地扫平任何一个京卫大营。
最重要的是,皇宫传来了萧锋宸下落不明的消息。
既然皇上不在,他们只能听苏亭山的命令行事,一是派出部分人马保证西城门仍在掌控中,二是安排数个卫队搜寻皇上的踪迹,顺带维持京城秩序。
可是,这也不过临时之计。
虽然英亲王不会屠戮百姓,但他很快就会从文武百官下手。
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软骨头最多撑半天,就会臣服于英亲王的强硬。
届时,萧锋晟就该腾出手来收拾这些盘踞京郊的兵营了。
顺昌逆亡,千古不变的道理。
正是因为明白如今是个关键的节点,他们才试图绞尽脑汁、商讨一个万全之策。
商量不出来,就只能眼巴巴看着苏亭山,以他为主心骨。
“只能等,总有一个最先忍不住。”苏亭山抚了抚褶皱的眉心,沉声说,“最近先不要触了英亲王的霉头,若叛军围攻西城门,就把控制权让给他们;若他派人来西营劝降,就给他上罪名,大斥其逆、广布民间。”
那就是要给英亲王定谋逆之罪了?
可是,万一英亲王真就坐稳了龙椅,将萧锋宸钉在先皇的牌位上,那他们岂不是第一个受到清算的罪人?
有人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得到不少附和声,但也有人驳斥他的懦弱。
眼看营帐又要吵闹起来,苏亭山抬手示意安静。
“不必争论这些,有些人的妻女家眷尚在京城,心怀顾虑实属人之常情。当然,我也知道你们都是铁骨铮铮、悍不畏死的男子汉,但是我们要死,就死在最激烈的战场上,而不是这权力交织的京城。”
“权臣之争、皇家内斗,我们毫无插手的办法,然而,你们真的愿意为了这口头上的忠诚而甘愿让自己成为陪葬品吗?我们忠于这国家,守卫的是国土,保护的是百姓。”
“如果皇上仍不出面声讨反贼,眼睁睁看着我们这西营的三千兵卒葬身京郊,史书只会一笔带过。所以,若英亲王派兵围剿西营,我们能撤则撤、不撤就归顺服从。”
苏亭山这话绕了一圈,快把这些直肠子的将士绕晕了。
不是说要斥责英亲王吗?怎么就归顺服从了?
众人面面相觑,仿佛丈二高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是,营帐外的萧鸾玉却是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好一番忠国不忠君、好一句人之常情,明明是个墙头草,竟然能说得如此慷慨激昂。
“将军,苏少爷押送两个太监回到营地,说是有要事禀报。”
“传进来。”
萧鸾玉和万梦年被推着走入帐中,众人转头打量了一番,只见前者戴了黑面巾、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后者五官青涩、平平无奇,不知有何说法。
别人没认出来,苏亭山却在萧鸾玉的眉眼间瞧出了几分熟悉的韵味。
当年成家二小姐才名远扬,而他与成云开同僚一场,就曾见过成歌苧如花般绽放的美貌。
即使他无心于美色,也不得不承认,成家二小姐的气质当真是极好。
眉若春柳、眼如清潭,谈吐雅致、不骄不躁,兰质蕙心,莫若如是。
苏亭山思及此,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当营帐中冷清了下来,萧鸾玉自觉摘下面巾,苏亭山倒也不惊讶了。
“四皇子殿下,您怎会在宫外?”
苏鸣渊挑了挑眉,对自家老爹对视了一瞬。
萧鸾玉没有错过苏亭山细微的表情变化,再联想到成家当年的权势,苏家对成歌苧必然不算陌生。
“苏将军见了我这身装扮,也能猜到我为何会在宫外。”她顿了顿,语调上扬,“将军可是好奇我为何能在这变乱中避开父皇和贤妃、私自逃出皇宫?”
她没有否认四皇子的称呼,却直呼贤妃的位份,其实也算是不打自招了。毕竟自己的伪装太简陋了,对于苏家父子而言,只是一层可有可无的薄纸。
苏亭山心中来了点兴致,对她的印象快速从成歌苧之女,转换为她本人。
“愿闻其详。”
“两天前,父皇曾在御花园秘密召见黄忠喜。”萧鸾玉只听到萧锋宸如此称呼那人的姓名,并不知道他的具体官职,但苏亭山一听便知道其中原委。
工部侍郎黄忠喜……这家伙不是前去青州滨城考察官营盐场吗?
“你继续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口吻像是在讯问下属,连忙露出歉意的笑,“您看我这老家伙记性差,鸣渊,你这小年轻怎么也不懂事了,怎能让四皇子殿下站了那么久?”
苏鸣渊嘴角一抽,做了请坐的手势,“殿下,请入座。”
萧鸾玉依言坐下后,他又打量了一遍万梦年,确定他不是皇家的人。
“让他坐下。”她说,“他是我的人,救过我。”
苏鸣渊扬起眉尾,看向万梦年,而对方亦是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他已过十六岁生辰,比两人高了一大截,更别说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格外血腥,但是这两人对他毫不在意,仿佛是来朋友家做客般,该说就说、想坐就坐。
一个是女扮男装的公主,另一个是不知真假的太监,看样子还成了生死之交,真有意思。
苏鸣渊舔了舔虎牙,站到角落里。
“殿下,您说两天前便见到皇上与黄大人商谈要事,可黄大人分明是前日才回朝复命,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不知道前朝如何,在此之前,我连黄忠喜此人是谁都不清楚,但我不仅见到了父皇与他交谈,还听到了他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