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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白骨

 

那一日,她们闭上门说了许久,出了门又认认真真给小女郎们辅导了课业,待到日头西斜方才返家。隔日遇上陈养正还对着她大夸陈清商才学,哄得陈养正喜笑眉开,自觉找到了与方鉴亲近的法子,回家又鼓励陈清商多往方鉴处去。

许是她同陈养正说这么下去担心差使完不成,自那以后她的御史衙门也叁叁两两接到过些小案子,皆是琐事。方鉴装作纨绔浪荡的样子,每日里净是四处玩耍,常约女郎们同游,不仅约飞蓬,也约秋兰。年轻儿郎们也不甘示弱,也不知是得了谁的暗示,知晓方鉴尚未婚配,一个两个便都往她身边蹭,方鉴也来者不拒,一块带着跑马游船去。另一头,她开始带着人清理沁州诉讼文书,吊刷文卷,这是御史分内工作,沁州府倒也没什么好拦的,他们对方鉴戒心略消,也给她行了些方便叫她好向上交差。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一月,陛下有旨,着各地太守入京觐见,行述职事,并参加重阳宴。各地本就因着新政心中惶惶,都卯着劲想往陛下面前表现,自然无比积极。而陈养正前脚离了沁州,后脚便有人入了御史衙门提告。

方鉴一改往日懒散的模样,郑重其事地换了公服,步伐坚定地走进正堂,坐上主座,敲响了惊堂木:“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跪在阶下的是个年轻女郎,听见惊堂木响,瑟缩了一下,战战兢兢地道:“小人……小人丁玉珠,原是太守……陈氏的帮佣……状告……状告陈氏大郎陈……陈守一……虐杀女侍数人……”

“你说什么?”方鉴惊出了一身汗。陈清商与她透露过她们手上有一桩直指太守府的案子,能助她成事,方鉴早便知陛下会在重阳召太守入京,便指点她们趁陈养正不在时揭开此事,直捣黄龙。但方鉴并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桩案子。

“就在太守府里!这些年大郎君每有不顺,便对身边人大打出手,连前少夫人也逃不了。”丁玉珠这般说着,沁出泪来,“有时候下手重了便将人打死了,不止一个两个。”

方鉴定了定神,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丁玉珠自陈本是负责陈府花园的奴仆,长到十四五岁略有些姿色,有一日叫陈守一看中了,调她去了自己的院落。那之后才发现,陈守一每每受了气便回到院中闭了门,殴打奴仆出气,女奴更是被强迫着与他行床事,反抗不得。她又怕又惧,日日躲着陈守一,但终也是没躲过。有一日陈守一又叫父亲责骂,回来之后先是劈头盖脸打了男仆一顿,转而又看见了她,便起了心思,唤她过来侍寝。她怕得不敢动,陈守一失了耐心上来便要捉她。

丁玉珠闭着眼,心下皆是绝望。忽地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郎君,今日又是为何动怒?”

“哼,我动怒了吗?不过是个女奴,看得上她是她的福分。”陈守一看向发妻,略收敛了些。

“还是个孩子呢,便算了吧。”宋琼看着陈守一,柔声道。

陈守一回身看她,嘲道:“那你替她?”

丁玉珠心下震惊,少夫人身份贵重,如何能与她们这些奴仆相提并论。

宋琼并不恼,道:“也非不可,只不过你得把她的身契给我,以后便叫她来伺候我吧。”

“可。请吧,夫人。”陈守一露出一个愉悦的笑,转身回房去了。

宋琼叹了口气,扶起来丁玉珠,抹去了她面上的泪,道:“无事了,去吧。”

丁玉珠不敢走远,生怕再生变故,就在屋外守了一夜,便也听见了夜间的那些声音。

起初也是温婉和谐的,丁玉珠从未听过大郎君这般温柔耐心的声音,可渐渐地就变了。

“你皱眉作甚,你也觉得我不行?你也看不起我?”

“郎君……轻些……”

“轻?为什么要轻?你怎么会懂我有多痛,夫妻一体,你也陪我一起痛可好?”

“啊……”

丁玉珠缩在墙边,用手盖住了自己的耳朵,却怎么也挡不住那些声音传进耳朵,男人的污言秽语和女人压抑的呻吟交织在一起,叫她浑身冰凉,手脚无力。

到了叁更,声音渐渐小了,她听见男人懊恼的声音:“阿琼,阿琼……对不住……我……我不想的……我控制不住……”

门被拉开,陈守一满脸都是惊惶,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丁玉珠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来,鼓起勇气进了房。

宋琼撑着力气侧头看见她,松了口气:“是你啊,正好来替我擦个身换身衣裳吧,我有些累。”

丁玉珠便瞧见了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她哽咽道:“夫人何苦呢,我等卑贱之身,哪值得您拿自己去换呢?”

“我怎么也是他的发妻,他只是手重了些,总不至于打死我,换成你们就不同了。人命的重量,我背不起。”宋琼声音轻轻发颤。

丁玉珠便这么跟在了宋琼身边,宋琼是个很好的主家,温柔耐心,从不苛责于她。陈守一到底还是敬着发妻,转天便送来了丁玉珠的身契,之后也没再打过她的主意。但她也渐渐发现,陈守一似乎有些不太稳定,对宋琼好的时候几乎是捧在掌心,发起疯来又是什么胡话都说,与宋琼同房的时候也总是前后不一,凌虐了又后悔,往后几日便加倍地对宋琼好。如此循环往复。有宋琼在,院中的下人们日子多多少少也好过了些。

但好景不长,没几年,宋琼便去了,陈守一真情实感地悲伤了很久,同时也更加地喜怒不定,没了宋琼挡着,那些凌虐便变本加厉地落到了女奴们身上,一个两个,丁玉珠亲眼瞧着前不久还在说笑的姐妹们在他手下失了声息。丁玉珠惊慌失措之下,寻到了二娘子。二娘子陈清商与宋琼交好,便拉了她一把,拿回了她的身契将她送出了府,又将此事捅到了陈养正面前,陈养正狠狠地斥责了陈守一,却又不愿此事传出去,勒令全府上下禁口。

丁玉珠离了陈府,躲躲藏藏地过日子,苦于沁州陈氏家大业大,也是求告无门,好不容易等到方鉴来,这才从拙县赶来申冤。

方鉴听得心头火起,她见过陈守一,看起来敦厚本分的一个人,全然看不出私底下是这样的恶人。她又问:“你有证据吗?若没有证据,那你这便是诬告,你可知道诬告是什么罪名?”

“小人没有胡说,尸首都埋在太守府的花园里!我亲眼看到的!”丁玉珠急切地向她磕头,以表明自己说的都是真话。

方鉴心知这丁玉珠是陈清商送来的,说的应也是陈清商定好的说辞,这般说来当是确有其事的。她朗声道:“来人!去太守府拿人!”

这一批御史肩负重责,皆是御史台精挑细选又由陛下一一确认了,方才定下的人选,每人身边都有一名皇城司武卒,既是贴身保护,也行监督事。每名御史另有一枚御赐的令牌,若有紧急事,可执令牌前往最近的军营调取一队士卒以助成事。这几日方鉴与配给她的武卒沉缙商议了,由沉缙执令去往沁州附近的驻军,调出一队士卒,乔装打扮避人耳目,分批潜入沁州城,以备不时之需。方鉴一声令下,这队士卒便着了甲执了兵涌出,护着她们去了太守府。

太守府就在府衙后头,方鉴命人叩门,陈养正不在,陈守一急急地出来迎她,满头汗地问道:“方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何围了我太守府?”

方鉴冷漠地看着他:“本官接到百姓状告,来请陈大郎过府一叙,职责所在,还望不要见怪。”

“这……这……何人告我?”陈守一满脸茫然,竟是半点也想不起自己做过什么。

“有人状告陈府大郎君草菅人命呐,这可是个大罪名,不查清了可不是损了陈氏威名?”方鉴双手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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