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痛。
通明透亮的书房,冷得像个冰窖。
安岚瘫坐在地上,听着男人逼近的脚步声,她双目失神,一动不动,亲眼看着灵魂脱离肉体,拽走最后一丝的留恋和希望。
蒋逸风在她面前蹲下,扯过她手里的照片细细端详,倏地笑了声,“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多好,何必演这一出戏。”
她怔怔地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持续打转。
“绵绵,你低估了我对你的感情。”
他抽出保险柜钥匙,冰冷刺骨的项链塞进她的掌心,用力握紧,“我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包括死。”
钥匙的尖端刺进肉里,那种痛连着心,仿佛五脏六腑都在灼烧。
蓄满眼眶的泪水模糊眼前的视野,她低头找寻掉在地毯上的枪,指尖触碰到枪柄,蚀骨的寒意沁到心底,颤动的心跳感染呼吸,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蒋逸风”她泪流满面地抬起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嘴角微扬,温柔地替她擦眼泪,声音也轻,哄人似的,“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安岚绝望地闭上眼,汹涌的泪意不受控,决堤似的滑落。
“所以,你一直都在骗我”
她抓紧枪柄,手缓慢抬起对准他的脸,声音哑地在撕裂,“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不是爸爸的学生,你也不是我的监护人,你是个魔鬼,是杀人凶手,是你让人杀了爸爸”
她真的快要疯了。
她无法在短时间内接受所谓的真相。
她深爱的男人,居然是杀害爸爸的幕后黑手。
她与他缠绵时流下的每一滴汗水都夹杂着爸爸体内喷涌的鲜血。
蒋逸风静静地看着她,蓝黑色的瞳孔闪烁着她看不懂的幽光,浑浊而炙热。
他垂眼笑了下,没做过多解释,抓住枪口强行下移,不偏不倚对准心脏。
“我知道你一直很想找到凶手,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你随时可以开枪。”
安岚呼吸停滞,心脏仿佛裂开。
“为什么?”
她固执地想要个答案,一个可以说服她接受这一切的答案。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身边?为什么要让我依赖你喜欢你?为什么要在我很想很想嫁给你的时候,让我看到你的真面目?”
蒋逸风听着她声泪俱下的控诉,笑意浮上嘴角,淡声道:“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三个字,宛如一副涂满毒药的利器,连绵不绝地捅进她的胸口。
她被折磨得痛不欲生,滚烫的泪珠不断流进嘴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哭得一抽一抽的。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我记得你对我的好,我迷恋你的所有,我想你的时候会在本子上画好多好多的你”
安岚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离他那么近,又那么远。
“蒋逸风,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这么践踏我的心,你知不知道爸爸死后,你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你亲手把我送进地狱,又假惺惺地给我光明,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他眸底被复杂的浓雾遮盖,喉音哑得发不出来,“绵绵,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开心。”
“骗子!”
她崩溃大哭,高昂的叫声在屋子里持续回荡,“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不会再相信了。”
“吧嗒。”
子弹上膛,狠狠抵住他的胸口。
“蒋逸风,我要杀了你。”
她边说边掉泪,痛苦得无法呼吸,“我发过誓,我要亲手替爸爸报仇。”
“那就开抢吧。”
蒋逸风笑着握紧她的手,指尖往里狠压,一点一点扣动扳机。
“只有杀了我,你才可以真正的解脱。”
“你”
她全身都在抖,控制手指的蛮力还在延续。
死神飘荡在半空,随时准备出手。
“只要我活着,我就不可能放过你,我会用不惜一切代价把你绑在身边,我还会禁锢你,会强迫你怀孕,让你再也无法逃离我”
安岚这下是真怕了,呼吸发颤,“蒋逸风”
“杀了我。”
他所承受的折磨一点都不比她少,他的每一句威胁都是认真的,他无法扭转结局,包括那些隐藏的秘密,他接受不了她对他的所有喜欢全都变成憎恨。
他是个病态的恶魔。
他从来不是正常人。
男人眼眶深红,空气里弥漫着嗜血的杀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住她的感官世界。
“——不要。”
她惊恐地大叫,在开枪前一刻用尽全力将枪口偏离心脏。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响,子弹穿过胸腔,他闷声低喘,握住枪柄的手还在用力,抬头冲她笑,“舍不得我死?”
安岚震惊地张大嘴,眼睁睁看着鲜血从伤口流出,染湿他的白衬衣。
“瞄准一点。”
他眉间轻蹙,灼烧般的痛感在体内迅速蔓延开,喘声不稳,“绵绵,不要心软。”
她脑子混乱不堪,碎裂的心脏还在持续不断地承受暴击。
就在男人打算补上第二枪时,紧锁的房门被人撞开,听见枪声的阿雷带人硬闯进来。
“风哥。”
阿雷瞧见受伤的蒋逸风,倏地脸色大变,疾步走来查看他的伤势。
蒋逸风微微抬眼,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滚。”
阿雷难得没有听命令,眼疾手快地夺走他手里的枪,脱下自己的衣服捂住还在流血的伤口,指挥两名手下扶起面色惨白的男人。
他失血过多,发白的唇瓣毫无血色,起身时一个没站稳,腿软地往下坠,人也跟着半晕过去。
安岚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接,却被阿雷狠狠推了一把,重新跌坐回地上。
她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无措地小声抽泣。
站在门口的阿辉见到这一幕立马冲到安岚身前,挡在两人之间,隔绝出安全距离。
“哥。”阿辉低唤,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阿雷目露凶光,看安岚的眼神狠得仿佛要吃人,极力掩饰喷涌的怒意。
“安小姐,如果风哥有任何事,我一定会让你陪葬。”
凌晨4点。
手术室亮着红灯,时不时有护士进进出出。
阿雷面色冷峻地守在外面,凌厉的目光宛如藤条鞭打,死死盯着坐在长椅上的安岚。
她双眼空洞,整个人似丢了魂,两腿卷曲踩上椅子,双臂抱膝,低头深埋其中。
阿辉脱下外套替她盖上,见她一副不愿交流的样子,轻叹了声,“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安岚缓缓摇头,拖着绵密的哭腔问他,“蒋逸风会死吗?”
“不会的。”
阿辉低声安抚,实则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虽然子弹没有正中心脏,但因为偏离不多,依然还是有生命危险。
为了保证手术顺利进行,阿雷特意调来几队境外雇佣兵,严丝合缝地包围医院,手术室外的长廊里站了整整两排西装暴徒。
周遭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在确定蒋逸风安然无事前,没有一个人敢放松警惕,担心有仇家收到风声后趁机引战,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知过了多久,灰白的光源冲破黑暗,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