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那我们就算和好了
理智回笼后,叶北莚告诫自己,不能和钱过不去。
妈妈看病需要钱,爸爸火锅店倒闭后还欠着高利贷。姐姐也为了还债早早放弃学业,中专毕业就进入社会,摸爬滚打。
在这样的家庭,读书到二十几岁才挣钱反哺父母,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事情。
她是光脚的,没有走远路的底气,只能苟在这里,赚一天钱是一天。
她坐在工位上,打开自封袋。
没想到入口不是冷藏加热的口感。
吐司松软可口,煎蛋外焦里嫩,七分熟刚好流出溏心。外加青椒烤黑胡椒鸡腿肉和蛋黄酱。
咬了两口,她胸前窒息又难受。
心臟跳得七扭八歪,连带着出气都不顺。
往常都是三下五除二干掉早餐,今早偏张不开嘴,一小块一小块地咬,像是珍惜,又像是下不去嘴。
男人昨晚坐在沙发上等她的焦急、蹲在脚下劝她的认真、今早在玄关暧昧压迫的威胁,盘旋脑海。
叶北莚不知该和谁置气,把剩下的半个三明治扔进了脚边垃圾桶,滑动转椅向前,打开电脑。
诧异发现景楠卿竟然通过私人邮箱给她发了邮件。
“搞什么……”叶北莚扶了下镜框,点开附件。
是昨天新项目bd上交给翊翎的那套十级糊弄学ppt。
景楠卿并不知道这套片子不是叶北莚做的。
在每一页,他都在需要更改的地方做上了批注。
她起初倚在桌子上,按着弹动圆珠笔,局外人似的翻看片子。读着读着,她坐正了。
放下二郎腿,双肘回到桌上,翻开笔记本,边翻页边记录。
从粗的story le到细的表格呈现,他都一一标注修改意见。至于测算模型和分析方法,他没有全篇推翻,而是在原有基础上做了巧妙建议。直接告诉她什么是翊翎需要的,以及类似的项目市场是如何操作的。
甚至连注脚的参考文献都有完善。
最后一页,景楠卿贴上去一个巨醒目的文本框:两大毛病,一是逻辑混乱抓不住重点;二是片子画得太丑了。
叶北莚心里啐了一口,怎么每次都是刚有点感动他就让这感觉灰飞烟灭。
她打开微信,急于辩解:ppt是李筠画的,和我没关系。
景楠卿回得也很快:在我眼里,这份ppt代表你们公司,不论是你还是李筠,都没差别。
叶北莚又打了一长串试图摘干净自己。
突然就明白了。
光标闪动,一个字一个字删除了那一大段毫无意义的争论。
她轻咬着下唇上的死皮,视线挪到电脑上,从头到尾又仔细读了一遍景楠卿修改的报告。
颇有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感觉。
是工作后李筠从没教过她,她也没沉下心来去学的东西。
关上文件,她注意到景楠卿最后的编辑时间是凌晨一点半。
他是为了修改这种垃圾熬夜到一点半,又早起准备早餐么?
一上午工作进展很顺利,借鉴了他的指导思路,她在其他项目上的报告写得很快。
李筠问她要不要一起午饭。叶北莚真是佩服她脸皮之厚,经历昨天的事情今天还能若无其事找她吃饭。
叶北莚冷漠回她句,赶报告,不吃。
同事陆续出去吃饭,办公室没几个人,她在电脑前把键盘敲得劈啪响。
王总的办公室打开,他屁颠屁颠跟在人身后走出来,客气说一起吃个便饭。走在前面那人说,约了人,下次有机会的。
音调语气声色突然和记忆中的某个人重迭。
叶北莚疑惑,抬头确认。
景楠卿状若无意朝她这边瞥了眼,扭过头和王总边说边往电梯间走。
他怎么来公司了?
还是一个人?
视线转回屏幕,右下角白绿色图标闪动。景楠卿:一楼大厅等你。陪我吃午饭。
叶北莚想都没想:不去。
景楠卿:那我就回你办公室坐你身边等,你什么时候忙完我们什么时候一起下去。
心里一焦虑烦躁,手指就无意识嘶嘴唇的干皮。叶北莚蹭了下出血的嘴唇,愤恨合上电脑,捞起围巾外套衝出去。
她相信景楠卿这个臭不要脸的能做出所有出格的事情。
男人穿了顺垂的羊绒大衣,拎着公文包站在大厅看手表。
上面两行字:分开走,避嫌。
景楠卿笑了,抬头就见姑娘阴了脸拧着眉毛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眼神黏在人身上,她像没看见一样径直从他身边擦过。
人行道上都是中午出来觅食的社畜。像是从封闭的玻璃盒里涌出的蚂蚁,在冬日暖阳下汲取养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
叶北莚拐进一家地下美食城。景楠卿跟在后面下台阶,“我们上去,找个人少清净的店。”
地下室又闷又吵,菜饭味和油烟味沾了一身。
阿姨站在门口收餐盘,金属盘子敲在泔水桶边缘咣咣作响,他几乎听不见她说什么。
她哼了句,“以我的工资,这方圆一公里内,我只能吃得起地下的东西。地上的,吃不起。”
“我请。”
“免了。”她说,“aa。”
“宝……”
叶北莚双手插在羽绒服兜里,回头瞪他,“还吃不吃?”
景楠卿已经很久不来吃这种拚盘快餐店,也不知道点什么。看她要了份麻辣烫,便也有样学样拿了个塑料小盆站在开放冷藏柜前选菜。
她低头喝了口骨汤料底,撇嘴,“三花淡奶勾兑的。”
全程与他无交流。
身边人来人往,上班族午饭都很迅速。同事间的对话走嘴不走心,嘻嘻哈哈八卦一番,边吃边笑,吐槽完了端了餐盘就走。
闹哄哄的环境衬得不说话的两人格格不入。
“我是来道歉的。”景楠卿放下筷子,注视她的发顶,“昨晚对你说话语气重了,我道歉。”
叶北莚手微颤,一颗鱼丸滚落回烫里。
眼睛盯着飘着油花的麻辣烫,感受他炽热专注的视线。
“但我是担心。你这么晚不回家,又不接电话不回信息,我怕你出事情。”
喉头一梗,叶北莚讪笑,“这汤真辣。”然后拿起纸巾捂住鼻子。
“景总您可别给我道歉,我就是个穷打工的。别说到了三十岁,可能四十岁也这样。不对,我四十岁也许就失业了。”
知她话里有话在点他,景楠卿被逗笑,伸手覆在她放在桌面上的手。
叶北莚没等他碰到,就缩回来双手拧着纸巾擤鼻涕。
终于抬眸看了他,昨晚哭过的眼睛还没消肿,此刻又红了。
“别生气了,嗯?”景楠卿有点心疼。
她拿下眼镜轻轻擦拭了下眼角,“我没生气。”
“我可不敢和您发脾气。”又补一句。
景楠卿在桌下攥住她的手,按在掌心。
“我们说好的,生气不能过夜。”
他问她还吃么,她摇头。他便再没松开手,就这么牵着她走到地上,送她回公司。
冬日里的晴天万里无云,但北风刮得紧,吹在脸上像刀子。
他握着她的手一起揣进大衣口袋,在里面十指交扣。曲起的指尖调皮挠着她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