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运虽然有时乖张,但却总是巧妙的。
「沉叔叔,您找我来当特约翻译,是群翰拜託您的吗?」夏娜好奇地问。
沉雷远硬汉的脸,在这个女子面前就是板不起来。
「他只是提起,倒是我想看看,当年把你送去法国,你法文到底学得怎么样?」
她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那我一定不会让沉叔叔丢面子的。」
他递过去一份资料。
「是法国派来的律师,专长是国际金融犯罪,我们怀疑上次捷运发包案,法方公司浮报帐单,里面可能有好几层非法佣金关係,官司得在法国打,所以找了这个律师来帮忙,虽然是法国人,但当事人是我们,所以得确定他站在我们这边帮我们争取最大利益,你懂吗?」
夏娜点点头。意思是她还得监视这个律师是不是真的拿钱办事。
「他可能会要求展开一些相关调查,会开好几个档案,局里要开档案都得跑很长很烦的程序,不过,」他语气转硬,「这傢伙人还没到,局长就下令要给他最高等级的通行证,也就是所有档案任他开的通行证。」
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虽然如此,开档案前,你最好还是跟我说一声,所有外面进来的文件,我也要看过,你再进行翻译。」
看样子沉叔叔并不同意局长的作法,他并不信赖这个法国律师,而她就是沉叔叔的眼线。
群翰哥警告过她,局长和副局长有时看法上有所衝突,但她只要听副局长的话行事就行了,因为到时出事了,他至少确定副局长会保护下属。
沉雷远继续说:「他的英文相当好,和局里沟通一般没有问题,但是需要有人帮忙翻译文件和相关资料,他要求专业人士,确保用最精准的语言翻译,我们局里法文人才不少,不过你翻译过几本法律和金融的专业书籍,又担任过国际会议的口译,寄过去的十几份履歷里,他特别指定要你,所以局里这次才破例用特约的方式聘用你。」
经过群翰哥都解释过了,夏娜任由沉雷远重复,心思已经飘到档案夹里的资料。
名:anton
姓:leroy
年龄:30
多年的翻译经验,她有个将外国人名冠上中文字的习惯,脑子里自动的搜寻近似的音:安东?乐华先生。
巴黎人,巴黎法律高等学院毕业,美国哈佛法学院硕士,欧洲法庭顾问,巴黎第一大学法律系讲师,专长国际金融犯罪,曾经协助美国运通银行控告法国里昂信贷不正常收购公司股票,法国罗希德家族私人银行逃税案,喀麦隆总统海外帐户的侦查,巴黎前任市长主导的工程弊案,最新的案子是帮一群在巴勒斯坦遭到炸弹攻击的受害者家属,反控告法国政府因为一件军售案佣金纠纷,才导致恐怖攻击的报復,案子甚至还在进行中。
这么年轻啊。
接手的却都是些超重量级案件。而且帮助外国单位打击法国公司和政府不遗馀力。
难怪这次的官司会找上这位乐华先生,也难怪他人还没到,排场要求就先到了。
翻到下一页,他的照片佔满一张a4纸,纸张是上下左右各对折一次后摊开的,左右的对折线正正的从他挺直的鼻樑滑下去,左右脸完全的对称,往下看,嘴唇单薄,下巴线条刚毅,简直就像用雕刻刀一刀划下的完美曲线,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完美的容顏。
但她却皱起眉头,看起来不像是好相处的人哪,名字有「国王」的意思,这会不会是个坏兆头呀?
相片是黑白的,浓眉下的眼睛有点糢糊。
「很帅吧?」沉雷远已经交代完,看着夏娜有一会了。「秘书室那几个女孩,偷印了好几份,全局里都传遍这张照片了。你说,法国男人都长这么帅吗?」
夏娜摇头,他不像是高卢人后代,一头浓密但修剪整齐的头发也不像拉丁帅哥,狭窄挺拔的鼻樑更不像高加索人,他简直,像是印度宝来坞电影里的王子,但看真确一点,那一点东方味又消失,简直就是变幻莫测,看不出血缘的一张脸。
真想知道他眼睛的顏色。
「大家都在打赌他眼睛的顏色。」沉雷远和她的思绪同步的说。
感觉心声被猜到,她涨红脸,不羞呵夏娜,你也跟一般女孩子一样被这张照片蛊惑呀?
沉雷远像熊一样站起来,来到她身边,拍拍她肩膀。
「连我都想知道呢!」
果然被他猜到心声了。夏娜的脸更红了。
走出办公室前,沉雷远叫住她,语气慎重的问:「娜娜,我可以信任你吧?」
她对他用力的点了下头:「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
安东乐华的眼睛是深蓝色,深的见不到底,深的像打翻的浓墨,里头还酝酿着黑色的怒气。
「你迟到了。」
没有你好,很高兴见到你,来接机辛苦了。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很简单的指控。
夏娜慌张的看錶,飞机中午十二点到,现在才十一点五十分吶。
「飞机…」她唯一想到的理由。「飞机早到了吗?」
在他锐利的注视下,她的理由显的薄弱。为了转移话题,她抢过推车。
「我是夏娜,很高兴见到您,乐华先生。」
对方一付扑克脸,她不明白刚刚为什么会觉得照片里的他俊美的不像凡人,眼前的他根本就是座铜雕,刚硬冰冷,难以取悦。
「我知道。」他简单的回答。
她这才想起,是他在她刚踏入入境大厅时,先认出她的。
「我…」紧张似乎唤回她隐藏多时的口音,她有点大舌头的说:「真的不知道飞机会早到。」而且通关提行李等等不也会耗些时间吗?她纳闷。
「走吧。」他不耐烦的说。
坐在局里派的司机旁,夏娜偷偷的从后视镜里观察后座的乘客。
像是冰块切割出来的天神的脸庞,绝美却冰冷。
浓眉下的深蓝眼眸里似乎酝酿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挺直的鼻樑和抿紧的薄唇透露出不妥协,夏娜不安的挪着位置,当下有股放弃的衝动。
这就是她放下手上两本待翻译的书和群翰哥的陪伴,到台北来的理由吗?
会接下这份工作很大的理由是因为沉叔叔,她一直没忘记要感谢他当年遵守对父亲的承诺,送她去法国。另一方面,是因为钱。
调查局给的酬劳颇丰,而法国的姑姑因为投资失利,关掉经营多年的餐厅,经济陷入困境,她答应帮助他们一家度过难关。
在田尾和小堇一起照顾花园,偶尔翻译稿件,生活其实还过得去,只要群翰哥在旁边,她几乎没什么需要烦恼的地方。但是对姑姑的责任,是她一个人的事,她没跟群翰哥提,也绝不会要求他帮忙。
接下工作时的喜悦,在此刻汽车内紧绷的气氛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几乎想放弃。
担任口译不是第一次,但这次她的角色除了是翻译还得是招待,习惯单纯生活,身边只有少数亲近的朋友,和亲人一般的群翰哥,她还有那个能力和陌生人周旋吗?尤其是这么难伺候的陌生人。
话说回来,像他这么傲慢不通人情的人,还真是少见。
越想越气,飞机早到又不是她的问题!
这个想法给她反击的勇气,她回头想把事情说清楚。
车子突然停下。
「饭店到了。」司机宣佈。
安东挑眉看着楞住的夏娜。
司机宣布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