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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当初,你是怎么杀掉墨念的——那才是薛尊主,真正的侄子。”

她话音未落,就被一个愤怒的声音打断了。

薛蒙眼裏泪光和恨意,他咬牙低喝道:“住口。别再说了!”

木烟离瞥他一眼,评价道:“……逃而避之,所谓天之骄子,看来也不过如此。”

回应她的是龙城争鸣,犹如警告。弯刀擦着木烟离的脸颊刺过,没入樑柱,木屑四溅。

木烟离没有躲闪,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一双漂亮的眼眸冰如霜雪,望着薛蒙。

薛蒙咬着后槽牙,脸上的肌肉都恨得颤抖:“什么亲侄子,什么鸠占鹊巢阴阳倒错……你说够没有。”

他蓦地拔回龙城,胸膛起伏。

他不再去看墨燃,也不去看任何人。他像个困兽,在原处被逼疯被逼到崩溃。

“你们说完了吗?!闹够了吗?!这一出热闹,看得开心吗?”

王夫人道:“蒙儿……”

薛蒙不理会母亲的轻语,他眼眶赤红,举着龙城,环顾四周,似是自嘲似是轻蔑:“看一代宗师变为杀人狂魔,看死生之巅兄弟反目,看亲人变成仇敌——是不是觉得好不快活?”

嗓音嘶哑如破埙,尾音如翎羽颤抖。

“你们来,真的是为了求一个公道?是为了求一个真相?”他顿了顿,咬牙道,“不是来滋事寻仇的吗?!”

姜曦眯起眼睛:“薛少主,你太过失态了。”

薛蒙蓦地回头,目如焰电:“轮得到你来管我?”

“蒙儿!”

薛正雍起身去拽薛蒙的肩膀,可一触之下,他愣住了。薛蒙虽然愤然怒嗥,可是他整个人都在细微地颤抖。

近乎破碎。

“我不想听。”他一字一顿,字字恨愈深,“都是假话。谎言。……一群骗子!”

薛正雍待要劝住他,但薛蒙已推开众人,转身出了丹心殿。

他自始至终没有去看墨燃。

其实谁在说谎,真相如何,薛蒙心裏已一清二楚,但这世上的很多东西,都是清楚容易,接受难。

薛蒙二十余年顺风顺水,除了楚晚宁身死,他从未经历过什么大灾劫。正是因为这种顺遂,让他至今仍犹如一个赤子。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赤子有赤子之心,但也有赤子的莽撞,无知,衝动以及尖锐。

薛正雍看着他离去的地方,呆呆立了很久,才缓慢地座下来。

他早已不年轻了,快近半百的人,细看鬓髮都有好几缕斑白。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住。他只得坐下。

这样至少能从容些。

木烟离脸上彷佛凝着一层薄冰,没有半点温度,她只就事论事,所以她说:“墨微雨,那件事,你是打算自己说,还是我再请证人来言?”

墨燃很平静。

死囚般的平静。

“不用劳烦他人了。”墨燃道,“那件事,若还有相关证人活着,我也一个都不想瞧见。”

他慢慢抬起头来。

熹微的阳光,照着他有些苍白的脸。

“我自己说。”

木烟离抬了抬手,立刻有天音阁的人搬来空着的座椅,她施然落座,单手支颐,一副打算听个长故事的模样:“请。”

墨燃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

“此事,原系一个生意人。”

“什么生意人?”

“……诸位应当知道,在修真界有一种营生,叫做‘包打听’。”

马芸庄主对此最为熟悉,举手道:“对对对,我们山庄跟这些人最熟悉啦,他们往往游走于各个巷陌,打听一些坊间旧闻什么的,由此来谋些利好。”

墨燃道:“嗯,所以当初伯父四处打听亡兄的遗腹子,找的也是一位包打听先生。”

薛正雍:“……”

这件事情薛正雍当然记得,墨燃正是由那位包打听先生提供线索找到的,当时醉玉楼一片火海,据说只倖存了这一个孩子。他甚至还能清晰地记得那位包打听先生激动的脸,不住地感叹着——真是上苍保佑啊,令兄的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当年那位包打听先生接了委派,几番查探,终于有了眉目,便前往醉玉楼寻人。找一个姓墨的女人。”

有人好奇道:“那是谁?”

“是薛掌门兄长的眷侣,人称墨娘子。曾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庶女。”

有人反应了过来,惊讶道:“墨娘子?那是醉玉楼嬷娘的名字吧?”

“但方才听她的所做所为,好像是个恶女人呢。”

墨燃淡淡道:“她也不是生来就为恶。听我娘说,墨娘子跟她的遭遇颇有几分相似,也是个可怜人。她年轻时有过一个情郎,是个一穷二白的散修,那散修说自己要去到下修界,创立个赫赫威名的大门派,墨娘子便将自己的全部钱财首饰都赠给了他,决心帮助他实现野心抱负。”

薛正雍喃喃道:“是我大哥……”

墨燃继续道:“那散修临别时,曾对墨娘子发誓,等自己大业有成,定然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地把她娶回家。为此,他还赠了墨娘子一句词——“烟波江上,画舫舟中,仙子琵琶声声慢,郎君别临默默闻。”,后来成了包打听先生用来与她辨认的佐证。”

这种男女之事,最讨得众人耳目。

有女修问道:“难不成死生之巅的前掌门,也和南宫严一样,做下了抛弃妻子的事情?”

薛正雍豹目圆睁,立刻叱道:“胡言乱语!我哥哥岂是那种人!我哥哥他、他一直都没有忘记墨姑娘……”

提到亡兄,这个男人禁不住难过,眼眶微微红了。

璇玑长老也在旁边说道:“这位仙姑请慎言。前代掌门是因建派不久后,于一场鏖战中不幸牺牲的,并非是刻意食言。他辞世前,还常与尊主论起那个女子,总是说等门派稍稳,就立刻去接她。他和南宫严根本不是一回事。”

“确实如此。”墨燃轻声说,“她终究还是比我阿娘幸运得多。她的丈夫去世了,却还有人惦记着把她接回去。南宫严还活着,却从来不敢认我和我母亲。”

“哈!那我可知道了!原来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心生嫉妒,所以狸猫换太子,杀了墨娘子,烧掉醉玉楼,冒名顶替!”

听到这样恶意的猜测,墨燃看了这位“聪明至极”的修士一眼,而后道:“我从来没有主动想过要冒名顶替。”

那修士并不服气,冷笑道:“那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有人逼你当这死生之巅的公子不成?”

是怎么回事呢?

墨燃也禁不住想——其实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最初的时候,都完全不是这样的。只是有一天,忽然蝴蝶扇动了翅膀,于是,风起云涌,沧海也变成桑田。

就好像他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要顶替薛正雍侄子的位置,墨娘子从前也不是那个恶贯满盈的乐坊嬷娘。

她也有过温和心善的青葱岁月,也曾立在轩窗边,盼着郎君早日来归。她也曾在得知腹内有子时,开心得写信告知远方的情郎,她也曾收到他的信笺,当了父亲的男人激动之情溢于纸面。

这些美好的岁月,她都有过。

是庶女又怎样,旁人讥嘲她情郎是个无名小卒,嘲笑她未婚先孕又怎样。总有一天,他会兑现诺言,风光无限地接她和孩子过门。她是这样笃信着。

可是后来,时日一天天过去,渐渐的,书信从三日一封,变为了七日一封,又从七日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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