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风乐
被长辈压得死死的。饶德春是个有气性的人,她对饶来寄予厚望。从小望子成龙,教育极为严苛。
许是因为不足月而生,饶来的性子自小温吞敏感。饶德春教育方式过于急切且严厉,不不适合他这样的孩子。加之饶家同辈的小孩在暗地里的欺压,结果就是饶来日复一日的沉默、胆小、自卑。
结果就是像陈谊和谢识之这样天之骄子一样的人,稍微好声好气一点,饶来便几乎要把整颗心都要捧出去了。他说起陈谊问他想不想做她的协理的时候,眼眸里的光亮堂堂的,兴奋得不得了。饶来说那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一天。
被问的应该是他,高兴的应该是他的。谢识之敛眸,感觉自己的平静难以为继。
“怎么了吗?我出错了吗?”饶来看着谢识之,满脸惶恐。
“没有,”谢识之摇摇头,他看着饶来,温声说:“还需要再休息吗?还是练琴。”
“练琴。”饶来笑得毫无防备。
李文岐今日知道了了不得的事情。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英王府。
李家在温都的珠宝和服饰店现在由陈谊接管。李家在长平会给好看的官家小姐或当年花魁送新品,以此来吸引顾客。李文岐最喜欢把好看的东西送给好看的人,他缠着陈谊要来了这个活,但每次只找陈织云。
李文岐第一次见陈织云着自己的衣服时,看呆了。珠光宝气、瑰丽艳绝,神妃仙子也不过如此。水红色的衣衫上娇嫩的木芙蓉刺绣和闪烁着光芒的宝石坠子将陈织云身上的贵气发挥得淋漓尽致。一抬手,陈织云手腕上的玉环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也是他心一滞。
很快李文岐意识到另一件事。作为陈文云的陈织云和作为郡主的陈织云是两个人。即使都在笑,郡主的笑总是克制的、谨慎的、高高在上的,也是虚弱的、疲惫的、落寞的。唯有在二人独处时,陈织云身上才会有陈文云的影子。
“今日能陪我喝些酒吗?”陈织云愁眉不展,她手指来回抚摸自己白嫩的额头,焦躁不安到了极点。
李文岐乖乖地坐下,看着陈织云。
炉子上的小罐咕噜咕噜,冒着酒香。陈织云充耳不闻,只是失神一般盯着桌面,眉头紧蹙,被情绪煎腾。
“酒开…”
“我好像喜欢上易清了。”几乎是在李文岐出声的那一刻,陈织云抬眸看着李文岐,死死地看着他,眸中一片茫然和苦闷。
“我一直不想承认。好奇怪啊。明明我一直也没觉得他有什么特别,但就是有一天,我看着他,突然就觉得……”陈织云的语速很快,好像被追赶着。
声音停了,陈织云思索。
“就觉得好像我不会再遇见这么个人了。觉得我的生活里有他才好一些。”陈织云将中酒一饮而尽,又不解气一般连灌三杯,声音却柔和了许多,“他明明…这么普通。”
“哪天啊?”
“就是漆儒儿来的那天。”
李文岐面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但他仍然笑着。
“在阑瑶居?”
“在双月楼。”陈织云说,“我那日找他便是要告诉他我为了要了官。一瞬间却感觉天旋地转,除了他之外,我什么都看不到。我简直吓死了。说完之后立马就走了。逃命一样。我何曾这么狼狈过。”
陈织云扔了酒杯,用酒壶灌。
她自然是无法发现李文岐如今微妙的神态。
“我好想见他。但我不敢见他、也不想见他。为什么啊。明明有那么多的人。”陈织云如泣如诉,搂着酒壶就开始靠在桌面上嘟囔,“我到底要怎么做…我不想喜欢他。”
“你那时听到什么了吗?”李文岐追问。
“万籁俱寂,唯有心跳声震耳欲聋。”
……
“看看。”陈谊将手边的文书递给李文岐。
“易文清现在有空了?”李文岐翻阅后,发问,“真好。这水平其他人得学个年吧。”
“这是饶师弟的哦。”陈谊挑眉。
一点一点地教,还真能让芦苇长成桃子树?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李文岐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饶来,点了点头,“恭喜。”
池早凑过去看着那文书,面色沉沉,情绪不高。饶来进步实在是神速,在各方面都是。饶来这段时间的进步,是池早花了大概小几个月才做到的。如果自己是师姐的协理,他所能达到的进步和成就会更高。
他原以为谢识之会做些什么,却发现最近谢识之在教饶来。谢识之甘心,可他不甘心啊。看着饶来喜滋滋的表情,池早简直心都死了。
“文佳。”见陈谊走后,李文岐笑眯眯地看着饶来,招招手,“来来来。”
这是这么久了李文岐第一次对他笑。饶来受宠若惊,乖巧地坐在他身边。
“我这人确实是见人下菜碟的死德行。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多有针对。还望你不计前嫌。”李文岐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脸,温声说,“如今你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我自应该为我先前的傲慢无礼做些什么。”
“没有的事。人之常情。”饶来简直心花怒放,他摇着头,一脸崇敬地看着李文岐。
这个人……好纯啊。李文岐眯了眯眼。
“如果你不介意,有空可否能一起吃个饭喝个酒什么的。”
“那太好了。”饶来疯狂点头,似乎怕态度冷淡了些便错过这个机会了。
“可不能吃独食的,记得叫上我和饶来啊。”穆生辉说。
“我才没空。”池早脸一撇。
“还没说是哪天呢。”穆生辉困惑。
“哪天都没空!”说完,池早甩袖离去。
当晚,池早愤愤不平地和他父亲池迟说起这事,说着说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凭什么啊。”
也就半个月前,池早还是阑瑶居唯一理过饶来的人。他看着饶来可怜,先前还多有帮助。池早年轻气盛,喜欢争强好胜,现在看着饶来风生水起、还“抢走”了谢识之和李文岐,怎么能咽不下这口气。
“早儿。”池迟笑着摸摸他的头,说话的语气缓缓的,“莫名其妙喜欢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甚至力排众议敦敦教导。你觉不觉得这个故事很耳熟。”
池早用衣袖擦去脸上的眼泪,身子还一抽一抽的。他困惑地思考着。
“按照李文岐所说,饶来和言盛判若二人。陈文灿不可能不知道饶来在那段时间根本不在长平,却不切实际地认定他就是。陈文灿聪明一世,怎么会在这个问题上拎不清。”池迟看着池早的眼睛,低声说,“如果说,陈文灿没有办法不这么想呢?”
“儿子还是不明白。”池早摇摇头。
“先皇一直将陈卫视作接班人,呕心沥血苦心栽培。在陈卫一点错都没有犯过的情况下,却突然认定传位给陈卫会酿成大错,唯有陛下能够让南朝繁荣昌盛。”池迟说,“先皇从不相信鬼神之说,对所谓的谶言嗤之以鼻。临了,梦见金龙从陛下身上出,却深信不疑。”
“现在,你觉得耳熟了吗?”
“风乐是真的?”池早瞪大了眼睛。
“无从得知。宁信有不信无。”池迟摇头,“这是最能够解释一切的答案。”
“当初婧衡皇后复现了天音,大殿之上百余人无不精神一振。先皇因旧疾复发彻夜难眠,听后神清气爽,当晚一夜好眠。不久,婧衡皇后和殿下大婚,花好月圆之际高朋满座之时,却突然摔断了手,再也拿不起琵琶。”池迟垂眸,眸光中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