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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疑点

 

李京兆追着苏陌忆走了。

林晚卿看他跑远的身影,隻觉得那一身绯红官服加上腰间的金玉带,将他勒得活像两节肥油的香肠。

她突然觉得油闷想吐,转头避开,却直直撞上梁未平那张写满无奈的脸。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低头给自己顺气,随意晃了晃手,“可我现在不想听。”

梁未平面露无奈,从袖子里摸出另一颗粽子糖递给林晚卿道:“这个点也该用午膳了,我请你喝酒吧。”

廊外的雨,依旧没有停下的趋势。梁未平拿来两把油伞,两人出了京兆府,来到位于繁华西市的一家高檔酒楼。

今日不是休沐,故而这家专做权贵生意的酒楼并不十分热闹。

因为梁未平曾经在林晚卿的点拨下,帮着酒楼老板解决了一场食物中毒的官司,他的这张脸就成了此处的通行证。无论什么时候来,总是有上好的包间留着,珍藏的佳酿备着。

林晚卿也跟着沾了几回光。

两人收了伞,跟随店小厮来到二楼的雅间。

林晚卿依旧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样子。兀自满了一杯茶,然后推开红木雕花的轩窗,斜倚在窗侧观雨。

梁未平这才恨铁不成钢地咕隆道:“你呢,什么都好。就是这驴脾气不听劝,你又不是不了解李京兆的为人,今日当着苏大人,你当众下了他的颜面,他罢了你的职都是轻的。要我说,今日判你一个藐视公堂才是他的作风。”

林晚卿的目光被窗外的雨锁住,悠缓地嘬了口茶,什么也没说。

大理寺,她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原本以为借着这桩案子,能够被大理寺借调。可没曾想,半途又出了这样的乱子。

这下可好,她不仅去不了大理寺,还被京兆府停职,连个接近的机会都没了。

烦躁的心绪一起,静默的呼吸间也染上了焦虑。

林晚卿握杯的手一紧,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梁兄可知道大理寺卿苏大人?”

梁未平歪了歪脑袋,手上的茶盏一顿,反问道:“盛京之中,上至皇室贵胄下至乞丐混混,哪有不认识苏大人的?”

“我是说……”林晚卿斟酌片刻,选了一个最委婉的词,“背景。”

“这……”梁未平下意识一顿,蹙眉道:“只听说他是皇上的外甥,幼时父母双亡,所以是太后亲自抚养长大的。你别看他只是个世子,在朝中地位可不比那些所谓的亲王轻。”

“哦?”杯中的茶水一晃,林晚卿也来了兴致,慌忙追问:“那这位苏大人的生母,是哪位公主呀?”

梁未平拧眉啧了一声,“这哪是我这个七品小官需要知道的事。我就比你早来盛京两年,每天起早贪黑案卷都写不完,这等大人物的家事,我哪有心有力去过问?”

“哦……”林晚卿语气暗淡下来,想要使小聪明的愿望也落了空。

真是苍天无眼,草民的生死荣辱,到底是比不上王侯将相的一念之间。

想她十年寒窗,为了去大理寺,放弃了人人艳羡的秘书省校书郎一职,甘愿先去京兆府做了个从九品的小录事。早盼晚盼的就是这么个机会,可是……

林晚卿越想越憋屈,越憋屈越生气。

于是,当“苏陌忆狗官”五个字破空而来的时候,梁未平手里的杯盏都被吓得抖了抖。

滚烫的茶水泼洒出来,湿了他的广袖。

“你!”他反应奇快,在林晚卿破口再骂出第二句之前,已经抢先一步跃至其身后,一手锁喉,一手捂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后面的话都堵进了喉咙里。

“你不要命啦?!”

林晚卿愤愤地回瞪他,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破碎抗议。

“你可知道当街辱骂朝廷命官是个什么罪名?你说你平时私下跟我骂骂李京兆那个草包就算了,苏大人你也敢如此大不敬,我看你真的是嘶……”

梁未平挣扎着推开了林晚卿,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己手上的一排牙印,再抬头看看面前那个出离愤怒的小白脸,瞪大了一双桃花眼道:“你咬我?!你敢咬我?!你还当我是你结拜的兄长么?”

林晚卿毫不示弱,绕着桌子躲开梁未平的攻击,一边跑一边回嘴道:“那小弟敢问梁兄,当初与小弟结拜之时,是不是说过要不畏权贵,为民伸冤的誓言?怎么?没有背景的草包李京兆敢欺负,皇亲国戚的苏陌忆就怕成了王八。你身为文人的骨气呢?你投身刑狱的初衷呢?!”

“你……”梁未平被问得无言以对,只能追着林晚卿围着桌子转圈。

两人的脚步混着惊叫和质问,一时淹没了方才小间里的寂静,直到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传来。

“谁啊?!”

两人都在气头上,异口同声地怒问。

敲门声适时地停了,门外的人静默不言。

两人诧异,停了脚下的追赶。门外这才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大理寺卿苏大人请两位去隔壁雅间一谈。”

林晚卿:“……”

梁未平:“……”

俗话说,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林晚卿深以为意。

比如此刻,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身为贵胄的苏大人,竟有如此雅兴。从京兆府出来之后,径直来了这间酒楼。

她更想不到的是,酒楼这么空,雅间这么多,苏陌忆还就好死不死的要了她隔壁那间。

虽说隔墙有耳,但自己随便几句叫骂,竟然都能让别间听了去。

看来这酒楼的装潢,要不得……要不得……

一室茶香氤氲,几盏油灯晃荡。

雅间的门窗都被关上,外面的风和雨,透不进半分。

林晚卿觉得有些窒息。

一半是因为空间的密闭,还有一半,是因为这屋里除了梁未平之外的一帮带刀侍卫。

而他们杵在一张红木茶案跟前的时候,这个头戴玉冠身着官服的男人却凭几而坐,动作悠缓,旁若无人地翻阅着眼前的案卷。

两盏茶的功夫里,他连一个余光都未曾给过他们。

苏陌忆翻书的姿势很好看,修长三指轻轻搭扣在页角,剩余两指向内收起一个轻柔的弧度,恰到好处地优雅又不失威严。

哗哗的纸页脆响,激得林晚卿喉咙发紧,心跳秃秃。

这么站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还不如当头一刀来得痛快。

她张了张嘴,准备豁出去。可是嘴里那个“苏”字还没出口,手臂就被梁未平掐住了。

好吧……这一次,确实是她连累了梁未平,不多嘴就不多嘴。

于是张开了的嘴,又怏怏地闭上了。

“你说王虎不是凶手,那凶手又是谁呢?”

倚在凭几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他长指一扬,将手里的案卷随意扔在茶案上,“啪”得一声惊响。

梁未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得晃了晃,颤声问:“苏大人说的是奸杀案?还是王虎案的凶手?”

“奸杀案吧,”茶案后的人食指点了点桌面,一旁的侍卫便上前给两人各斟了一杯茶。

“你对凶手有什么了解?”

苏陌忆语气平静,茶虽然是斟给两人的,但他的话却是问林晚卿的。

林晚卿不语,先接过茶盏——今春的第一批黄山毛峰。茶叶要在清明第一场雨之后采摘,晾晒干之后再小心研製,工艺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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