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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獒犬

高仲雄没敢多问,规矩地坐在了边上。他在路上冻得不轻, 这会儿渐渐好些了, 那冻麻的耳朵也恢復些知觉。

周桂看高仲雄的袍子还是旧的,遂说:“茨州酷寒, 你穿得也忒单薄了。”

高仲雄面上流露出些窘迫,攥着衣角, 声如蚊虫:“是……是。”

倒是孔岭瞧出些端倪, 说:“你待在清水衙门里, 不比别的肥差, 手里头来去的都是碎银子。你又是才到茨州,安家落户不容易, 若是缺什么,儘管跟府里提。”

高仲雄得了关怀,心里踏实, 眼里泛潮, 赶紧站起来, 说:“各位先生待我关怀备至, 府君更是待我恩重如山……”

周桂立刻摆手,说:“坐下, 今夜没旁人, 不必这么拘着。”

高仲雄在茨州既无妻儿也无亲戚,平素衙门酬酢也没有人敢让他做东,月俸按道理是够用的,但他没敢跟人提, 他的钱都用去接济韩靳了。

沈泽川去年秋时把韩靳放了出来,养在偏院里。韩靳在狱中过得苦,出来了酒肉管饱,大吃大喝逍遥了很久。院内有人悉心照顾着他,待他身体恢復,还有专门过来陪玩的小厮。小厮带着他摇骰子斗蛐蛐,让他乐不思蜀,不到两个月就把回阒都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他后来沾上了赌瘾,在院子里待不住,开始跟着小厮往外跑,吃酒耍乐更是潇洒。

但沈泽川拨给韩靳的月钱就那么多,他撒不住手,就得自己想办法,于是又盯上了高仲雄,三天两头往高仲雄家里跑,把三姓家奴喊得响亮,堵着高仲雄要钱。

高仲雄没奈何,囊中羞涩,哪还有钱置办冬衣。

里间的沈泽川被萧驰野攥得指尖发麻,听着他们的谈话,心里跟明镜似的。

夜里又起了风,把棉花般的雪刮得漫天都是。檐下的铁马当啷地响个不休,从北原校场回来的骨津怕吵着屋内议事,就唤人给拿掉了。他扫着发间的雪,看见费盛从廊子中往这边走。

“找二爷?”费盛端着药,用下巴示意屋内,“二爷休息着呢,主子没准人喊,你们路上辛苦啊。”

“雪下这么大,光是策马就要人命,”骨津因为才下马,耳朵被凛风吹得发麻,没什么知觉,对费盛说,“二爷连续半个月都没睡过好觉了。”

费盛叹气。

骨津让开路,说:“那你进吧,别耽搁了府君用药。”

费盛临进门前低声说:“我看一时半刻都没空,这里也不要人守,一会儿晨阳和乔天涯过来了,你们都去值班房坐,我让人上点心和热茶,先这么凑合着垫垫肚子吧。”

萧驰野指不定什么时候醒,到时候肯定要议事。他们都跑了几天了,杵在檐下吹着风等也招架不住,还是费盛想得周到,值班房跟庭院就隔着点距离,喊一声马上就能过来,不耽误时间。

骨津承了这份情,冲费盛抱拳道谢,替他挑了帘子。

沈泽川没让点灯,费盛自然没提。他端着託盘进去,把药盛瓷碗里。外间还在轻声谈话,保持着沈泽川能听见的音量,沈泽川用能动的手拿了汤勺,喝得慢。

费盛已经尽力不发出声音了,但萧驰野还是醒了。

萧驰野皱着眉缓了一会儿,一骨碌坐了起来。那黑影倏地笼罩住沈泽川,吓了费盛一跳。萧驰野睡得脑袋昏沉,静了半晌,看向沈泽川,喑哑地问:“什么时候了?”

沈泽川搁了汤勺,看向费盛。

费盛说:“二爷,该亥时了。”

萧驰野竟然睡了将近三个时辰,他还捏着沈泽川的手,垂首时用另一隻手揉着自己的后颈,说:“骨津回来了?”

费盛接着沈泽川的药碗,答道:“才回来,这会儿都在值班房,二爷要唤我就找人去叫。”

“叫,”萧驰野立即说,“让他们去偏厅,我一会儿就过去。”

外间听着里边的说话声,都停了下来。费盛端着空碗出来,给各位先生递了眼神,就钻帘子出去,让人喊晨阳他们。

沈泽川活动着发麻的手指,萧驰野把那捏得一片红。萧驰野在穿外袍时问:“一直坐着?”

沈泽川嘴里都是苦味,心里还在盘算着樊州的事,闻言没什么精神,说:“坐得腰疼。”

萧驰野倒了杯凉茶含在嘴中,迅速穿戴好。看沈泽川站起来,就挡着身不让他走,趁他挑眉询问的空隙,捏着下巴给他渡进去,把那苦药都夺走了。

沈泽川本来就够不着,萧驰野捏着他下巴时也不俯首,让他只能不由自主地踮起脚。萧驰野引着他往自己怀里走,沈泽川揪住萧驰野的衣袖,齿间被萧驰野搅得绵软,含不住那茶水,感觉要流出来了,只好仓促地吞咽,结果呛着了,磕了个震天响。

外间的茶都吃饱了,周桂听着那咳嗽声,担心沈泽川是不是又染了风寒。过了片刻,正想出声询问,孔岭就打断了他。

孔岭说:“这屋内地龙烧得太旺,我推元琢到门口透透气。”

姚温玉裹起氅衣,说:“那就有劳成峰先生了。”

他们撵着周桂往外走,在檐下站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见萧驰野挑帘出来了。众人纷纷行礼,喊着“二爷”。

萧驰野下巴被撞红了,看晨阳他们都到了,就对先生们稍稍还了礼,说:“这几日路上跑得狠,没留神耽搁了各位议事,实在对不住。”

孔岭道:“二爷在交战地日夜操劳,也该休息休息了。”

他们再度对萧驰野行礼,萧驰野也不再废话,带着人拔腿就去了偏厅。

周桂站原地觉得冷,扫了一圈人,纳闷道:“进去吧?”

姚温玉对周桂轻叹一声,又忍俊不禁,抬手说:“进吧,大人先请。”

茨州这边通宵议事,樊州那头早已收到了檄文。

翼王不是头一回收到茨州的檄文了,但去年几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沈泽川没有对他动兵的意思,故而这次他也当成是恐吓,没搁在心上。

樊州的衙门扩建了,翻修一新,翼王把从两州掠夺来的金银财宝都安置在这里,号称是国库,说要留到今年春后买粮买地,实际上是占为己有,用来支撑他酒池肉林的花销。

今年雪下这么大,两州饿死冻死的百姓不计其数,前几日各地民舍坍塌,又压死了好些人。底下的人给翼王呈报,翼王都充耳不闻,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温柔乡里。

最初跟随翼王起义的人因为争夺田地被杀了一批,现下还留着的大部分都是两州土匪。翼王在确立封号时曾经承诺两州学士,要一改两州现状,恢復民生,结果坐到了衙门内就手起刀落,杀掉了讽谏的书生们。

两州百姓人人自危,很多人想要趁着雪天逃离出境,但都被翼王麾下的兵就地斩杀,即便有人被带回来了,也要在胸口烙印,搁在樊州狱里当翼王冬猎的“牲畜”。

夜过三更,翼王大腹便便地躺在绸缎软垫上,在笙乐声里喝得烂醉,举着金杯高声说:“满酒!”

两侧衣着不整的女子就替翼王倒酒,翼王架着手臂,嘴里念着:“倒,倒,接着倒!”

那红石榴般的美酒沿着杯口淌出来,顺着女子的玉臂流到了身上,打湿了半遮半掩的酥胸。这女子在翼王的放浪的笑声里扭身投进翼王的怀抱,翼王早已没了分寸,伸手摸进去,当众把玩着女子。

左下首坐着翠情,她让一个长相俊俏的新面孔给自己拿烟枪,在吞吐烟雾时目光直往人家腰下瞟,说:“我九死一生从敦州逃回来,殿下拿什么赏我?我瞧着这个就行,给我□□一段时间,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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