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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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大怒:「你想干什么?沈妙,你得逞不了,我爹和哥哥一定会救我的,他们会找出证据,到最后坐到这牢中的是你不是我!到那时,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千刀万剐!」
「你还指望二叔和沈垣?」沈妙嘲讽道:「二叔现在怕被牵连,连来看你都不曾,至于沈垣……」沈妙一笑:「他本可以有好的仕途,前程无限,却因为你麻烦不断,你真的以为,他会想来救你?」
沈清怒视着沈妙,心中却知道沈妙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沈贵是个什么性子,她如何不清楚。早在沈贵将她嫁给豫亲王的时候沈清就看得清楚,沈贵骨子里和沈老夫人一样,只会趋利避害。至于这个从小就有些莫测的二哥,他虽然从前也为自己解决了不少麻烦,可是这一次,影响了沈垣的仕途,沈垣真的还会帮她么?
「沈妙,你少胡说八道!」儘管心中不安,沈清却还是硬撑着道:「我娘也不会对我袖手旁观的!我娘一定能想法子救出我。只要我娘出面,凭二哥的本事,找出真相不难,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你们!」
「二婶?」沈妙嘆息一声:「我知道二婶对你很好,你是二婶的眼珠子,若是你有什么不好,二婶一定会拚了命也要保护你,就像当初对我一样……」
沈清不安的心情这才有些缓和,也有些得意。任婉云历来对她纵容有加,在沈府的三个嫡出女儿中,陈若秋对沈玥稍稍严厉,罗雪雁压根儿就和沈妙很少在一起,只有任婉云对沈清是百倍纵容。只因为当初生沈清的时候任婉云难产,好容易才母女平安,任婉云对这个女儿便十分上心。就连当初沈清想要争取定王傅修宜,任婉云也没说半个不好。
如今就算别人对她冷漠不堪,可只要有任婉云在,就一定不会放任她被人冤枉。沈清得意的笑容还未扬起,就听见沈妙带笑的声音响起:「可是大姐姐,你猜,你和七弟比起来,在二婶心中,谁更胜一筹?」
沈清一怔,死死盯着沈妙没说话。
沈妙温柔的看着她:「二婶有多疼七弟,咱们府中人尽皆知。若是因为你要赔上七弟,你猜二婶愿不愿意冒这个险?其实,我也十分盼望着能知道这个答案,不知道大姐姐能不能为我解答?」
沈清的身子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她比谁都清楚沈元柏在任婉云心中的地位,以任婉云现在的年纪,得来沈元柏自然是十分珍贵的。加之沈元柏虽然淘气,却也十分讨人欢喜。最重要的是,沈元柏是个儿子。
这个世道,对于女人来说总是尤为不易,在任婉云的心中,总是更偏心她的小儿子。若是真要为了自己搭上沈元柏,沈清对那个答案心知肚明,她定是被放弃的那个。可是就算心中再如何恐惧,面对沈妙,沈清总是不愿意自己弱下气势一分。她看着沈妙冷笑:「你想说什么?莫非你要说无论如何我都是死路一条,沈妙,你别忘了,我肚子里还有皇家骨肉!我肚里的孩子有王室的血,就是为了他,我也断然不会有什么差池!」说完这句话,沈清就抚摸着自己的肚皮,显出一分慈爱的笑脸来。这实在是让人有些愕然,毕竟几日之前,她还捶打着自己的肚皮,恨不得没有这个『野种』。
「大姐姐,你真的以为他是你的保命符么?」沈妙轻飘飘的眼神落到沈清微微鼓起的小腹上,淡淡道:「若是从前,以陛下对豫亲王的看重,自然是要保住这个孩子的。可是如今……只怕会成为你的催命符。」
「你什么意思?」沈清听不懂沈妙在说什么,可是从沈妙势在必得的目光中,心中却是忽然生出了一股害怕,她直觉沈妙并没有偏她,可是为什么肚子里的孩子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沈清自然不晓得,有些流言在宫中流传,传到了帝王耳中,于是有些事情,就悄悄地改变了。若是从前,为了保住豫亲王的骨血,文惠帝自然不会这么早就让沈清陪葬。可是现在,怀疑的种子一旦升起,帝王残忍起来不留情面,只怕恨不得斩草除根,早些让沈清和肚子里的孽种一併下地狱才好。
见沈妙笑而不语,沈清心中更慌了,她厉声道:「沈妙,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害我?」
「无冤无仇?」沈妙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看向沈清:「你们母女算计我的时候,是否也曾想过无冤无仇?」
「你……」沈清心中不甘,看向沈妙的目光彷佛在看什么可怕的人,她道:「你害了我,你一定会不得好死!风水轮流转,总有一日,你们大房也会变成丧家之犬,被人践踏,你们全都不得好死!」说到最后,话语声陡然尖利,似乎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掩藏心中的恐惧。
而在她的谩骂中,沈妙却神情未变,她低声道:风水轮流转这句话不假,不过要等老天来转,只怕有些太难。世上之事,谋事到底在人,好在一切都没有白费。」
沈清所说的不得好死,前生她就已经尝过其中滋味。那时候罗雪雁已经去世,沈丘被淹死,沈家大房中,沈信同所有奴仆都锒铛入狱,听冷宫里的小太监们传言,沈信蹲的是最恐怖的大牢,用铁链穿透了肩胛骨怕他逃跑,脸颊上还烙上了一个「囚」字,对于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来说,这无疑是最令人感到无法接受的。如果说身体上的酷刑还能忍受,那么对于精神上的羞辱,才是最让沈信痛苦的地方。而那个时候,她却被关在冷宫,看着傅明从太子之位上被退推了下来,看着楣夫人洋洋得意。
沈清已经有些错乱起来,她到底年纪小,未曾经历过什么事情,任婉云又从来宠爱着她长大。一旦出了什么变故,承受的办法总是很低很低。她尖叫:「沈妙,你不是人!你会不得好死!」
沈妙静静的看着她:「沈清,看着自己的希望被一个个击碎的感觉如何?」
沈清仇视的盯着沈妙。
「我穷途末路的时候,你曾送我一程,所以这一次,我来送你最后一路。」她微笑着道,目光中却是一点笑意也无,清澈如水的眸子中反而漾起星点波澜,如黑色的云雾,沉沉笼罩在对方身上。
前生她临死之前,看到的是沈清和沈玥站在楣夫人身后,巧笑倩兮的脸。沈家大房最后落得一个凄惨结局,二房三房功不可没,她重走这艰辛的人生,为的就是要将还未长成的毒蛇獠牙一个个拔掉,然后,再慢慢折磨。
沈清听不懂她的话,只是恨恨地咬着牙道:「沈妙,你不得好死……」
沈妙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沈清,那张稍显稚嫩的脸蛋在阴森的牢笼中,竟显出一种不可逼视的威严和风华,而那在威严中,又蕴含着淡淡的黑色风暴,终归是化为她唇角的一抹冷笑。
紫色的裙角在牢笼前翩然欲飞,那道身影渐渐消失,沈清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沈妙说:「沈清,你是第一个。」
……
沈府东院,这一日竟是出离的沉默。
沈贵呆在屋中,脸上显出沉沉郁色。今日在宫中太监嘴里旁敲侧听得打听到,如今沈清这回事,还真是不好办。
文惠帝和豫亲王之间大约是出了什么问题,而这问题显然要比朝臣们心中猜想的严重许多。眼下是进退两难,若是管了沈清的事情,只怕会让文惠帝不喜,若是不管沈清,流言越传越烈,到时候出了麻烦,第一个找上的就是他。
他在这边长吁短嘆,万姨娘便走到他身边,轻柔的为他按着肩膀。
沈贵好色,府中姬妾众多,不过任婉云管得严,那些个姬妾到底是没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就算侥倖有生下孩子的,也是很快便夭折了。倒是这个万姨娘,在任婉云的眼皮子底下愣是生了个女儿沈冬菱,还好端端的养到这么大,足以见她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