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页
戏子那双训练有素、顾盼多情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宴云,看的他满肚子火气。
西宁城竟有王逢恩这种身形高大、不输戎狄的大个子男人不想着进军营,建功立业、守土担责,每日里涂脂抹粉的唱戏,真是……
王逢恩终于返回菱花院,穆长沣黑眸盯着走近自己的宴云,那红扑扑的脸,他突然问:“你袖子里藏了什么?”
暖风熏人的天气,宴云玉色的皮肤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穆长沣咄咄逼人的趋近一步,逼得他背紧贴在老榕树的粗壮树干上,杏子眼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直视穆长沣。
其实穆长沣能走这么远,已经是强弩之末,两条大长腿酸胀痛楚,换个人早就瘫软坐在地上了。
但他素来不是怕疼的人,和不久前四肢毫无知觉仿若朽木相比,如今双腿持续不绝的痛楚,反而让他有自己鲜活着的感觉。
穆长沣犀利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妻子,妻子肉眼可见的兵荒马乱。
他担心妻子去一趟菱花院被带坏了,便伸出手去摸妻子的袖子。
宴云鬓角都开始往下淌汗,心臟砰砰狂跳,如在耳畔击鼓。
他竭力扭动着身子,想躲开穆长沣铁钳子似的双手,穆长沣越发疑心他藏了什么,两人气喘咻咻的纠缠,突听见有脚步声,宴云急的眼皮红如桃花瓣,低声说:“在、在外面拉拉扯扯的,叫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啊?”
穆长沣双眼危险的眯起,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宴云许久,才点头说:“好,回屋再说。”
宴云心惊肉跳的帮穆长沣拿过手杖,两隻手乖乖的一起递给他,骨节都攥出了桃粉色,看的人目眩神迷。
穆长沣接过手杖,却避开了宴云的搀扶,一步步缓慢而坚定的走去。
宴云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难掩心底失落。
他隻慢了一步没追上去,穆长沣便如背后长了双眼睛似的,立刻回头望着他。
“别耍小聪明。”若妻子真被戏子们带坏了,苗头一起就得掐断,不可轻忽,纵容天真单纯的妻子犯糊涂。
宴云缩了缩脖子,很委屈的说:“我、我没有。”
刚回到自家院里,穆长沣便反手将院门慎重的拴上了。
沉重的铜栓落锁的声音,仿佛敲打在宴云心头上,让他慌张得两腮晕红,手都不知往哪里放才好。
确定自家院里没有别人,穆长沣忍着越来越重的激痛走到桌边坐下,是个金刀大马的姿势,修长有力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宴云别再拖拖拉拉,赶紧进来。
宴云不情不愿的走过去,不死心的问:“你劳累了一天,我给你按一按,松松筋骨好不好?”
穆长沣一把攫过他的宽袖,将人拉进怀里,宴云站立不稳,顿时跌坐在穆长沣腿上。
他刚才便看出穆长沣腿疼来着,担心得要命,赶紧重新站起来,却被穆长沣的长臂搂住。
男人一手强硬的搂着他,不准他再乱动,另一隻手探入他袖中,将他藏好的东西掏出来。
“这是……?”
穆长沣手心里的是一把散碎的银票,二十两、三十两、五十两都有,大致看去,加起来拢共也没有三四百两银子。
“你这是……?”
其实柳如眉送给宴云的小册子,他不敢看,也不敢收在身上拿回来,方才和柳如眉嘀嘀咕咕说了一阵话,还是把册子还了回去。
柳如眉又和他告罪,说自己决意不再治伤,破相后怕难再登台了,想到宴云花了大价钱将戏班子买下来,他便心中羞愧难安。
见师弟这么说,王逢恩忙将前日筹措来的银票和银锭都掏出来,摆在宴云面前,请他尽数拿走,聊表些微的谢意。
宴云承认,看到胖嘟嘟的银锭子他立刻心动了。
这不能怪他,任谁刚损失了五千两金子之后,都会心疼的像被无数隻小手揪住心臟,疼的喘不过气来,疼的觉都睡不安稳。
再说了,柳如眉和王逢恩是真心实意想报恩,他看得出他俩承了救命大恩后,都是寝食难安。
所以他假意推拉两趟后,把不便携带的银锭留给二人防身,银票子都拢在一起,心安理得的收进袖子里。
听宴云说清银票来历,穆长沣顿时瞠目结舌,他无奈的摇头,刮了刮宴云的鼻尖。
“你真是个财迷。”他大手爱怜的梳了梳宴云长发,说:“那两个戏子挣钱不易,何必拿他们这点琐碎银子。库房的钥匙已经给了你,想支银子花用,你自己去拿就是。”
宴云眼眶发酸。
不得不承认,穆长沣的行为给了他这个财迷很大的安全感,他着迷的看着男人俊朗含笑的面容,如星芒动人的黑眸,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名不正言不顺,他没底气花用将军府的钱物。
“不够?”
“不是——只是——”宴云快速找借口,“只是公中的财物我一个人乱花了,府里人会说闲话的。”
他说着绽放笑容,却顾头不顾尾的,身子微微一拧,一个小巧的盒子掉了出来。
“啊!?”这回宴云真慌了,他赶紧伸手去捞,却被穆长沣抢先一步,男人一手托着小瓷盒子,一手撑着椅子扶手直起身。
他比宴云高大太多,宴云两手竭力朝上伸,却也够不着描着玉兰花的瓷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