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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长沣声音冷淡,“内子前日无状,衝撞了殿下,还请殿下原谅则个。”
李琚勾唇笑,说:“我真没想到,纵横沙场的大将军穆长沣,竟对怀了自己孩子的女人也下的去狠手,果然是无毒不丈夫啊。”
宴云这一觉睡得悠长,半梦半醒间,似看见层层帷幔飘拂,夹着金丝似游动的光,明明灭灭间,穆长沣走进屋来,坐在床边,很怜惜的用大手拢住他跪了一夜酸痛肿胀的膝盖。
睁开眼,眼前依旧是半开的菱花窗,胖头雀鸟叽喳乱跳,吹进来的风中有浓郁的花香和草木清香。
何管家似是听见动静,忙大声说:“少夫人,您还虚弱着呢,先别着急起来。”
“我……什么?”宴云还以为何管家是说他跪了一天一夜的事,这古代封建家族的责罚确实难受,穆长钧是刘夫人的亲儿子,又擅撒娇耍赖,才在雨里跪了半天,就已经一瘸一拐半残了。
何管家亲自端了碗阿胶炖红枣鸡汤过来,示意刘夫人派过来的丫鬟可以暂时退下,免得惊扰了少夫人休息,才小声把刚才发生的事交代给少夫人知道。
“大将军是担忧夫人,才出此下策的。”何管家含糊其辞,安慰宴云不要多想。
宴云用银调羹挑起一点稠密的汤汁,食不知味的放进嘴里,他朦胧的察觉到,穆长沣做这么多事,是为了给自己解围。
他终究是给穆长沣添了许多麻烦。
因刘夫人派来的丫鬟婆子都在外间候着,穆长沣事先安排好的大夫进来给宴云把脉时,宴云乖乖做出疲倦病容,将大夫熬煎好的仅用于补身养颜的药汤一口喝干,便靠在大迎枕上思来想去。
眼看着日头一点点从竹帘上移到地砖,宴云一直在等穆长沣回来,他却迟迟没回来。
穆长沣长身玉立,站在谢英知给三皇子提供的隐匿居所。
庭院深深,丁香花开,风吹帘动风铃叮咚。
新帝登基后,接连死了七皇子和十皇子两个曾和他分庭抗礼、争夺皇位的兄弟。
朝堂上大臣们隻噤若寒蝉,私下里都有猜测。
风华正茂的两位皇子一个弓马娴熟却摔下马摔折了脖子;另一个雅好饮茶、香道,却被焚香时不慎引发的熊熊大火烧的尸骨尽毁。
这样的过于巧合,总不会是老天爷感应到帝心所向,才悄然施加援手吧?
剩下的几位皇子,顿时比看见猫的老鼠还要老实。
庶出、才能一般的大皇子早早自请离京,在自己不大的封地上颐养天年。
十一皇子年纪尚幼,十分贪玩,他母妃干脆顺应小皇子的要求,把老师通通赶走,让他开心玩,最好从小玩到老。
唯有三皇子李琚,依旧风姿闲雅,游刃有余的干着礼部闲散事务。
穆长沣犀利的双眼盖在睫毛下,随意看了谢英知和三皇子一眼,天子脚下,四方天地里,像谢英知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给三皇子提供隐匿落脚点,新帝威压下甘为内应的人还有多少?
倒流香如山峦重迭的层层烟雾遮住了三皇子的脸,他不算大也不算漂亮的眼中,寒意
如春日碎冰,很快消散不见。
他起身,微笑时牵动颧骨未好的伤,狰狞的龇牙咧嘴一瞬,随即笑得朦胧了些。
“快坐!”
他示意穆长沣盘膝坐到自己身边,矮几旁的坐垫上,穆长沣不耐的抿了抿唇,这个姿势对他尚未痊愈的双腿来说,负担相当大,但他不动声色的坐下,巍然挺拔,背脊笔直,如边塞一道越不过的天堑。
李琚笑问:“夫人如何?府中事务处理得如何?”
穆长沣说:“我离开时内子仍旧未醒,大夫说她虚耗过大,流血太多,落胎一事可能伤了元气,今后再怀孩子就艰难了。”
谢英知眸光微微一闪,没想到“颜玥儿”竟这么惨,他都有些同情“她”了。
李琚也大吃一惊:“哦?竟是这样严重?咳,贵府的惩治也太过了一些。祝寿那天我也有不谨慎之处,其实小惩大诫也就够了。”
穆长沣拱了拱手,说:“殿下宅心仁厚,但内子行事确实太过莽撞,不罚不可。”
李琚唏嘘一阵,抬眸看了站在一旁伺候着的谢英知,又笑说:“让你折了一位夫人,着实让我于心不忍,好在英知家中有好几个如花似玉的妹妹,明丽端庄,不输给京城美人。”
谢英知隐忍着眸中的悸动,一如他私下授意戏子们在将军府唱《花为媒》,他自己憾为男儿身,无法和穆长沣长相厮守,不如暂借家中美貌庶妹的身子,既能和穆长沣成为真正亲戚,将来给穆长沣诞下有谢家血脉的儿子,也算流了一半谢英知的血。
穆长沣似是完全没听说过娶谢英知妹子的提议,讶异的抬眸,李琚笑嘻嘻说:“今日赶得凑巧,我又没旁的事要忙,不如让英知把妹妹都叫过来,你看一看,看中了哪一个直接告诉他,呵呵,当然,看中几个也无妨。”
“今日换过庚帖,明晨便能操办喜事,当上新郎了。离开西宁城前,你还是留个种下来,办起事来更无后顾之忧。”
谢英知刚要起身出去,便被穆长沣叫住。
“且慢。”
他面上毫无笑意,字字如冰棱刻骨,“不必了,殿下美意下官心领了。内子是下官三书六礼娶回来的妻子,下官和她成亲时既有生死不离、白头到老的誓言,自然不会违背承诺,以免招致雷击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