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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自古以来没有男人生子的道理。
隔壁青年来来回回走了几次,颜靖臣倒是看了出来,他是从院里拎了三桶冷水进屋,接着把小宝拦腰抱起,应是拎回去洗澡。
夜色愈深,隔壁楼里灯火点燃,隐隐有嬉笑之声,今晚想必是再也不会出来了。
颜靖臣侧头看向穆长沣,见他下颌线绷的异常的紧,面上肌肉似隐隐在跳动,在竭力的忍耐着一个衝动的念头。
该不会要当着自己的面,衝到邻居家把男主人劫回来吧?
颜靖臣顿时浑身发凉,冷汗涔涔,强抢民男这罪名说大不大,但闹大了十分丢人。
幸好穆长沣理智尚存,肌肉隆起的胸廓深深起伏,他吸了一口气,接着转过身,冷眼一瞥颜靖臣,示意他随自己回屋。
或许是刚刚险遭灭门之灾,颜靖臣的脑子变得不如以往聪明灵光,直到坐下来后,对上穆长沣极不善森冷的目光,他才终于觉察到整件事不对之处。
“吏部侍郎颜俭和翰林院编书颜靖臣,你们二人的脑袋能长久留在脖子上,还是因欺君之罪午门斩首,就取决于你说不说实话了。”
颜靖臣浑身僵硬,缓缓抬头,穆长沣长指点了点桌面,说:“你的亲妹妹颜玥儿,为何会是男儿身?”
是了,穆长沣会鬼鬼祟祟的窥探隔壁邻居那显而易见是男儿身的青年,自然因他觉察到,替嫁入府的新娘子其实是女扮男装的少年。
“说。”
穆长沣还没怎么着颜靖臣,只是居高临下睨着颜靖臣,已经给了白皙俊美的文官莫大压力,他思来想去,脑子飞快的转出来七八个主意,最后还是决定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毕竟,一个谎言意味着再撒无数个谎来圆场,穆长沣今晚救了他全家,虽有一半是为了他自己。
颜靖臣只要一想到京城的暗处,有人下毒手要以颜府上下几十口性命陷害穆长沣,便脊背生凉。
一击不中,还会有什么继续等待着他家?
颜靖臣这一开口,足足说了大半个时辰,讲到最后,他欲要饮茶,桌上却空空如也。
穆长沣又看了他一眼,一击掌,便有训练有素的侍卫提着茶壶进来。
帮他倒茶的时候,这侍卫的手势非常优雅,颜靖臣的目光不免从这侍卫黝黑的手指往上看,看向他晒得黑漆漆的漂亮脸蛋。
“……你看上去有几分面善,我莫非在哪儿见过你?”
比穆长沣肤色至少黑一倍的侍卫咧嘴笑,露出雪白牙齿,说:“我叫王逢恩,曾和师弟来京城唱过戏,老板可是在戏园子里见过我?”
颜靖臣愕然。
戏子乃是下九流之辈,穆长沣竟把戏子选进军中,留在身边当侍从用?
穆长沣选拔穆家军的标准,还挺别出心裁、不拘一格的。
颜靖臣遥想本朝开国初年,被赐四方爵位的四大功臣武将世家,领皇命镇守四方。
百年后,世家凋零,只剩下穆家军一枝独秀,牢牢把持着西宁关口,守一方百姓太平。
不少人千里迢迢去西宁城投军,就是想从穆氏偷师,学到穆家军立威百年的精要关窍。
这关窍,莫非就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引用)
穆长沣心事重重,双眉紧皱,仍有话要问眼前的假妻兄,他摆手对王逢恩说:“我有要事商议,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来。”
“是。”
见侍卫下去了,颜靖臣绷紧肩膀,盯着穆长沣,等待他紧要的事情。
“你和宴云……果真没有任何关系?”宴云二字慎重的从嘴里吐出,穆长沣黯然想,妻子真正的名字,竟不是他亲口告诉自己,而是眼前的颜靖臣说出来。
颜靖臣的脸,看上去更加碍眼了。
“那时情况危急,舍妹带着她的陪嫁婢女一起逃跑,队伍中除了已经嫁人、上了年纪的几个娘姨外再无女子,若不是宴云莫名其妙的出现,我再也没有其他合适人选!”
穆长沣沉默。
似乎自己的答覆,并没有回答到点子上。
良久,穆长沣再问:“他当真和你毫无瓜葛?”
颜靖臣顺着穆长沣犀利冷峻的目光,看向自己,竟觉得穆长沣的目光里隐隐藏着杀意。
他来回想了想,陡然想明白穆长沣的怀疑,顿时委屈怪叫:“真的是萍水相逢,隻以酬金相诱宴云才帮我的!我和他清清白白,毫无瓜葛!拜托,我怎会喜欢男人?”
穆长沣饮下茶水,没再追问,心里却想,颜靖臣如今口口声声说他不喜欢男人,和过去的自己何其相似。
他自己在军中何尝不是信誓旦旦,说最厌憎断袖分桃,龙阳之好?
而现在,他只要一想起那一夜的缠绵,伏在自己身上起起伏伏的白玉身子,那缭绕凌乱的乌黑发丝衔一缕在嫣红唇齿间,宴云含着秋水的杏眼烟水迷离,和那红粉绯绯的馨香脸颊,他带给自己的无上极乐。
穆长沣便无法冷静自持。
“罢了。稍提一句,今晚侍郎府上……”
就穆长沣口中“稍提一句”之事,颜靖臣又和他商量许久。
夜深人静,星子黯淡,只剩一轮明月,将鳞次栉比的街道照的如白昼般明亮。
宴云带着小宝都睡着了,突被隔壁吵嚷声闹醒,他揉着惺忪睡眼,听见邻居家叮里咣啷似在砸东西,还有人歇斯底里的大吼,“不是你和我家有仇,还能有谁?你好狠的心,好绝的手段,竟要灭我满门!你不怕遭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