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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见皇帝脸上微涌血色,抖动睫毛睁开眼睛,脸色顿时一变。
今上登基后,虽各种为难和他争夺过皇位的兄弟们,逼迫在封地当土皇帝舒舒坦坦的亲王叔伯,但四海之内黎民百姓安居乐业,镇守边关的将士们虽战事不断,目前总体大致算太平,彻底堵死了从下而上的谋反之路。
李珉再想谋夺皇位,也不敢真的自己下手,背负弑兄犯上的罪名,他原想着构陷太子弑父,再让淑妃肚里的孩子登基,他一路从陪都杀过来,把不顺从的臣子们一口气全灭,顺理成章的先当摄政王。
等理顺朝政,到时那年幼的小皇帝或是夭折,或是遇上别的意外,再由臣子们劝摄政王登基,即位便来的名正言顺,四海宾服。
皇帝睁开眼,虚眸看了一圈,定在小太子身上。
小太子整张脸因痛苦扭曲,涕泗横流,话已经说不清晰:“父皇,都是我……”
皇帝冰冷的手指突用力的回握住他的手,柔和的对小太子微微一笑,断断续续的说:“傻……孩子,父亲……明白你的心意……和你……无关……”
小太子都不会说话了,隻愣愣的睁大眼,看向皇帝。
“你是我……最心爱的……孩子……朕死后,便将皇位传于你,不要……让朕失望……”
内阁中虽大部分唯林阁老马首是瞻,可也有人暗暗不服气,皇帝当着众人面再次撇清太子关系,口谕传位于太子。
有两个方才一直没说话的大臣对视一眼,只等皇帝颓然倒回枕上,呼吸渐止,便大声哭泣,泣道:“皇上殡天了!”
“殡天前皇上说了,传位于太子,请太子于灵前即位!”
三皇子咬牙,林阁老慌了,忙说:“此事不甚妥当,方才御医说了,太子进给皇上的汤里有毒,怎能草率让太子即位?”
“太子即位是皇上临行前的旨意,林阁老你莫非要抗旨不遵?”
寝宫里顿时乱成一锅粥,吵架的人不忘哭声震天。
方才还气势十足的淑妃着了慌,忙不迭往皇帝榻前挤过来,宴云瞅准了她和身旁的宫女不防备,咬牙埋下头,直朝淑妃衝了过去。
淑妃冷不着被撞了个正着,趔趄两步后退坐倒。
她愣了愣神,忙大声说:“本宫临盆在即,是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宫人,竟敢衝撞本宫!?”
四下诡异的寂静了一刻,连她的父亲林阁老也没帮她说话,反倒是面如死灰,仿佛方才驾崩的不是皇帝,是林阁老。
伺候淑妃的宫人已经跪地磕头,砰砰作响,不敢出一言。
“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赶紧抓住那衝撞我的宫女?她伤了龙裔,必须凌迟处死!”
淑妃歇斯底里的喊嚷起来,却无人应她,她迷惑的顺着众人诡异的视线看向自己身下,才惊叫连连。
宽腰带被撞散开,她原本高高隆起的肚腹已经瘪下去,霞色艳丽的裙子外面,摔出一个圆形小枕。
正如宴云猜测的那样,淑妃行动太过轻松,脚步伶俐的过了头,她用的浓香里隐约还有麝香的味道,显然她是假怀孕,装孕妇。
还装的不太像。
多年布局功亏一篑,李珉额角青筋直绽,在他视线外的地方,大军云集于皇城的高门之外,帅旗招展,玄色旗底绣着金光闪闪的“穆”字。
李珉脚步轻巧,一手摸向靴筒藏着的匕首,如一条毒蛇靠近痛哭的小太子。
大军行至皇城外,陡然风云变幻,乌云卷涌,压过金碧辉煌的无数亭台楼阁。
皇城前的侍卫队伍一时哗然,纷纷翻亮兵器,雪白的兵刃宛如黑涛上泛起的一点浪尖。
穆长沣身披重甲,玄色大氅被风吹的笔直,似盘踞而下的一头展翅大鹏。
他铠甲下的双目狭长锐利似闪电,雷霆似的回头一瞬,数名原麒麟卫的士兵齐整出列,上前和原就熟识的侍卫们沟通有无。
麒麟卫原就负责皇帝近身戍守,和皇城门前的守卫们少说也有三分脸熟情意,只是放这样多的士兵入宫,实在是过于惊世骇俗,哪怕已经觉察到宫中正在发生了不得的大事,侍卫长官还是踟蹰不决,难下定夺。
穆长沣翻身下马,摊开掌心令牌。
他神色淡淡,半分看不出忧虑,只是将令牌攥得极紧,那四方的棱角深入掌心肉里,已经刺出酱红色的深痕。
“见令牌如见圣上亲临,可出入宫禁自由。既然你们也心存疑虑,不妨依律隻放我和我的亲随手下一同进入,彼此都好有个交代。”
若不管不顾攻入皇城,对手握大兵的穆长沣来说并无困难。
但他肩负平叛大任,行事若和叛军无二,既难以和君上交代,也难堵朝臣悠悠之口。
侍卫长官的目光在令牌上梭巡许久,终于重重一点头,挥手放行。
穆长沣扬起右手,示意亲随跟上。
众亲随翻身下马,军靴落地声宛如擂鼓,趴伏在车内身负重伤的王逢恩闻声激动的昂扬起头,恨不得跟着他们一起进去才好。
随军医官正在帮王逢恩上药,血水沁出,疼的王逢恩一个哆嗦,喃喃说:“我若就此殒命,也算得上为国捐躯,师弟需珍重自身,勿要为我伤神痛心才好……”
随行医官闻言看看他的伤患处,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