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荀遐愣了愣:“徐苍性情古板执拗, 怕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外甥女从?商。”
士农工商,商人为最底层。特别?是在徐苍这样自负才学而略显清高的人眼中,恐怕只把?商人视为满身铜臭味的俗人。
“若只是家中的一门产业也就罢了,大可以交给旁人, ”荀遐喃喃道, “可姜记食肆是姜娘子一手经营起来的, 她又?素来认真, 必然不肯轻易放手。”
“我既想她能够完成母亲的心愿,又?不忍看?她被迫放弃自己钟爱的事情。”沈澹揉着眉心, 语气无奈。
“这一切也只是我们的猜测,万一只是巧合呢?也许姜娘子与徐苍并?无任何关系。”荀遐道。
“即使没有?这样的家世, 我也一样不会让她受委屈,”沈澹下定决心般开口,“无论接下来情势如何, 我都?会站在她这一边。”
这边两人心事重重,那边姜菀的心情却一日日晴朗了起来。食肆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她也有?心思琢磨新菜品了。
自打有?了李洪的教?训,如今姜菀百般嘱咐身边人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在确保蛋黄拴好绳的同时,也格外注意, 坚决不能让外人随意接近。便是她们自己, 也要在忙完生意后梳洗一番才能去给蛋黄喂食。
这一日, 姜菀在后院清洗着虾。冬日吃虾很是滋补, 她打算做一个椒盐酥虾,吃起来更有?滋味。
既然是酥虾,自然就是炸出来的。把?虾腌制后裹上玉米淀粉, 在油锅中炸熟后再另外起锅翻炒,让口感不至于太过油腻。
腌制虾时用了醋, 做出酸辣的口感。倘若是夏日,姜菀还很想做一道酸辣柠檬虾来吃。
午食时,姜菀一边吃着,一边想着前几?日去见?顾元直的情景。他问起了母亲的事情,答应会为她四处留心,寻找线索。
姜菀轻轻咬开一只焦脆的虾。今日的火候把?握得很好,她很是满意。
“再过些日子便是除夕了,”思菱放下筷子念叨着,“这一年?过得可真快。”
这一年?经历的事情也很多。听她这么一说,姜菀油然而生许多感慨。她忽然想起,沈澹的生辰似乎是在大年?初一。
想起沈澹,姜菀的心绪有?些复杂。对于他当日的问题,她迟迟没有?给出答复,也是心中太过犹疑的缘故。
沈澹大概也明白她的迟疑,因此这些日子都?不曾出现,倒也给她留出了冷静思索的时间。
“小娘子似乎一直有?心事。”午后,思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姜菀身畔,两人并?肩坐在食肆门口晒着太阳。
今儿没有?风,阳光暖乎乎的落了满身,这样的温度让姜菀有?些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身子,说道:“为何这样说?”
思菱严肃地思索了一番,说道:“我总觉得小娘子的心事与沈将军有?关。”
姜菀惊讶不已,问道:“你怎会这样觉得?”
思菱见?她的表情便知道被自己说中了,笑了笑道:“小娘子当局者迷,可我们却是旁观者清,早已看?出沈将军对小娘子的不一般。”
“那么,小娘子又?是怎么想的?”
姜菀捻着被风吹拂着的衣角,沉默半晌道:“我也不知道。”
“其实,沈将军应当是个很不错的人,”思菱的语气有?些感慨,“我看?着小娘子对他也不是全无意思,但却有?所顾虑,是吗?”
姜菀点了点头。
“小娘子容我说句真心话,这些年?你也受了不少的苦,遇到过太多不顺心的事情。而如今,不如就顺应自己的心意吧,免得留下遗憾。”
遗憾吗?姜菀陷入沉思。
渐渐的,心底似乎有?个声音愈来愈清晰,催促着她想要拨散云雾,直面心底的真实感受。
食肆如今恢复正常,姜菀也比从?前更加忙碌了,常常从?早到晚几?乎不得喘息。
她向长梧探听了消息,说是这几?日沈澹都?有?公务在身,晚间不回府,自然也就不需她去府上准备点心了。
接连几?日没有?见?到沈澹,姜菀忽然惊觉自己似乎有?些想念他。
她闲暇时总忍不住去想他这几?日有?没有?再犯胃疾,是不是好好用膳了。
原来,自己对沈澹也是一样的心思吗?纵然没有?给出他答复,可是心骗不了人。
直到几?日后,快到午食时分,姜菀正在厨房洗菜,门外思菱道:“小娘子,沈将军来了。”
她的心猛然一跳,便擦了擦手匆忙赶了出去。
沈澹面有?倦色,但看?到她还是露出浅淡的笑:“我接了圣人的急旨要离京一趟,一个时辰后便出发。”
“为何如此着急?”姜菀轻蹙眉,“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她说着,与沈澹在店内坐下,各自斟了一盏茶。
他道:“天?盛屡有?异动,圣人命我前去探查一番。”
姜菀一愣:“还是那毒药粉之事吗?”
沈澹颔首:“罪魁祸首已然浮出水面。此事看?似只是天?盛为了谋利,但背后却藏着更大的阴谋。我此次前去,除了查清此事,也要设法震慑天?盛。否则,以天?盛的勃勃野心,如此下去迟早会有?一战。”
“震慑?”姜菀喃喃道,“难道要在边境开战吗?”
他垂眸,说道:“若是他们就此臣服,不再蓄谋惹事,圣人也不欲挑起战争;但若他们咄咄逼人,必要时,也可诉诸武力,逼退他们。”
这几?句话说得平淡,姜菀却觉得情势似乎有?些不妙。以沈澹的身份,圣人怎会轻易容许他离开?
沈澹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我与天?盛的纠葛由来已久,此次行动不仅是因为圣人的旨意,也有?我自己的计较。”
“你的意思是——”姜菀面上浮起惊愕。
他颔首:“是我主动向圣人请缨前去的。即使真的要奔赴战场,我也在所不辞。”
“为什么?”她低声问道。
沈澹慢慢道:“因为这位毒药粉的幕后主使,与我之间有?着很深的牵扯。”
他唇边浮起一个苍凉的笑:“这位幕后主使名叫贺兰悫,是如今天?盛的一位将军。制作毒药粉、设法传入我朝虽不是他的直接手笔,但也有?他的推波助澜和授意。”
“多年?前大景与天?盛的那一战,便是我们二人仇怨的开始。”
姜菀隐约猜到了什么。
沈澹端起茶盏抿了口略显苦涩的茶水,眼底漫起厚重的伤痛:“那时我只有?十五岁,亲眼看?着父亲被天?盛的毒箭射中跌落马背。”
“而射出那支箭的人,是贺兰悫的父亲贺兰易。”
他平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分明前一晚,他还答应我,待战事平息便带我去游山玩水;可是第二日,我便眼睁睁看?着父亲在我面前倒下。”
沈澹眼眶泛红,嘴唇轻轻颤抖。
姜菀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下意识伸手过去覆上了他的手。
他抑着声音中的悲痛:“自那日后的无数个日夜,我一闭上眼,便能看?见?父亲的模样,我忘不了他离世前那受尽毒伤折磨的样子,我的心里只有?一件事,便是报仇。于是当我继承父亲的遗愿,披上战甲策马上战场后,亲手射杀了贺兰易。”
原来少年?时期的沈澹有?着这样一段过往。姜菀沉默片刻,问道:“将军之所以弃文?从?武,便是因为此事吗?”
沈澹道:“父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