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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毅传书但是杨青月与侠士版定情诗《把酒问月》

 

杨逸飞早就注意到了他们,指着侠士说道:

“正好由他作为证人,如果你还想留得泾河柳氏的颜面,最好当面收下这休书!”

侠士脑袋又停了半拍。为什么要让自己做证人?其他人不行吗……他颤抖着用余光瞟向四周,除了身侧逐渐转醒的杨青月,以及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嘘嘘”声的雨工,竟然没有一个靠谱的生物……

“逸飞。”杨青月精神稍微恢复了些,语气带了些柔软的嗔怪唤着自己这个弟弟,而杨逸飞嘴角一沉,感到十分委屈:“大哥,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念着他?”

听了这话,杨青月也不好再驳斥什么,只是微微垂首轻轻念了几句,很快他手边就出现了一方砚、一支笔与一张纸。待研墨时因为乏力抬不起手腕,杨青月不想呼唤气头上的杨逸飞来帮忙,便转头低低喊了声侠士。

“……劳烦侠士帮我磨墨。”

侠士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使劲点了点头,从他手中接下那块墨蘸了礁石上的水开始研磨。等墨汁慢慢沿着砚池晕散开来后,杨青月提起笔准备写字时身躯却不受控制地一颤,笔也从指间滑落在侠士的脚边,带出的墨汁随之污了侠士的衣角。

“抱歉,我还是……”

他的嗓音有些抖,似乎也对自己的失态感到惶然。侠士心中苦涩无比,没经杨青月同意擅自用右手握持住了他的右手,咬了牙轻声说道:

“我来帮你。”

这样的姿势已然极为暧昧,可偏偏两人都未生绮念,只是一笔一画地在纸上写下诀别的诗句: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曦,芳时歇……

白头吟,伤离别……

锦水汤汤,

与君长诀!”

他们写得很慢,慢到侠士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像传说中的烂柯人一般,进入了一个无人打扰的玄妙境界。不过最后收尾时杨青月的笔锋反而干脆利落,侠士也长舒一口气,在杨逸飞炙热的眼神烧穿自己前迅速收回与杨青月合握的右手,乖巧地坐到了一旁。

杨青月将那封休书攥在手中想起身递给柳惊涛,可杨逸飞横插一脚从他手里夺了过来,没有好气地拍在柳惊涛胸前:“签!”

理亏的柳惊涛拿起休书默默地看了好几遍,抬起手放到嘴边,心一横咬破了拇指在纸上按下一个带着凛冽血气的指纹。也许是龙族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在接触那枚血印时侠士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揪紧,一时难以呼吸,脸庞也涨得通红。可很快侠士感觉到自己眉间落下一个湿润的碰触,如同辽远旷盈的夜潮一下子屏退了泾河龙息的狂气——他抬起头,正撞上杨青月将手从他眼前收回,同样咬破的拇指还滴着血,逸散着与他眉间相同的温柔气息。

等杨青月按下指纹后,杨逸飞黑着脸冲着侠士走了过来。侠士下意识扭身想跑,却被无形禁锢住动弹不得,只好向杨青月投去求助的目光,但杨青月也只是苦笑一声,带着愧疚对侠士行了个礼:

“事已至此,还请你帮我最后一个忙……一同在这封休书上按下手印,以作见证。”

既然你都开口了,我又怎么忍心拒绝呢。侠士默默接过那张纸,学着刚才二人的模样咬破了拇指按下指纹,之后再次递给杨逸飞。

而就在柳惊涛接下休书的那刻,雷雨窈冥卷石狂飚,洞庭龙君的二位公子一瞬也不愿停留,化身为赤金与云青色的光芒携着侠士腾云而起,驾风鞭霆直奔洞庭。

落地时再熟悉的风景也没法冲抵掉行程中的不适,侠士几乎踩不稳地面直直扑倒下去,幸而有一双手扶住了他没让他在漱心堂前站着的众人面前出丑。侠士想开口道谢时却发现搀扶他的人正是杨青月,一时话语哽在喉头,强装镇定地安慰道:

“我没事……你快过去吧。”

杨青月的眸中满是担忧和歉疚,但侠士再次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强行将人赶走了。杨尹安和吴青青看到因折磨而憔悴的大儿子不禁悲从中来,搂过一旁的杨逸飞四个人抱成一团,此时周围的那些侍女和书童们也抱在一起哭哭啼啼,一面是心疼杨青月在泾河龙宫受的苦,一面是为一家人再度团聚而欣慰。

侠士则被一些激动的弟子们围了起来,有些手快的将手中准备的花枝插到了他鬓发之间,一些手慢的便扯了花瓣撒在他身上。恍惚间他想到了传闻中长安城的上元节,那些被彩灯装饰的灯树——如果用花来装饰,说不定就像自己现在的模样有些滑稽。

不过很快就有人将快被花海淹没的侠士拽了出来。侠士带着满头满身的花瓣呆呆地看向刚才还面色不虞的杨逸飞,目光落在青年的脸颊上看他的双唇相互磕碰,听他有些别扭地道谢。变回人形的青年额角伴着逐渐褪去的怨忿似乎还泛着薄红,顺那片绯色看去是和他兄长杨青月几乎相似的眉眼,只是更为外放和狂狷。侠士不敢和这双锋锐的眸子对视,讪讪收回了目光,头也轻轻低了下去,下意识想说的话就如同舌头打了结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遭嘈杂,杨逸飞对侠士此刻的退缩并未多想,只是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肩后转身寻父亲去了。一家人叙完旧情后杨尹安清了清嗓子板起了脸,开始一副公事公办的做派,絮絮数落起杨逸飞来:

“就算知道这事是柳家做的不对,作为继承人你也应当抑些性子妥善处置,下次不可再这般随性处事了。”

这个时候堂内无关人等早已离去,只剩下洞庭龙君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儿子、以及有些犹豫自己是否需要离开的侠士。他的头顶上还残留着刚才尚未掸下的花瓣,而这些花瓣伴着他迷茫的神色,使得他整个人在素净的大堂之中十分显眼,也颇为滑稽。

“此行没有伤到人和田地,我和柳惊涛是在结界里打的架。”杨逸飞一脸不服气,愤愤甩了甩沾了血迹的衣袖,“他这般对我大哥,抽筋扒皮都是轻的!”

杨尹安感觉自己脖颈上的青筋又爆起来几根。杨逸飞向来知道分寸,然而一旦碰上与杨青月相关的事情,便多少带着些恣意的骄纵,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不驯。听了这话,杨尹安无话可说,只得苦恼地揉了揉眉间,心中暗自决定下次定要给青月说一声,让他不要事事都惯着这小子。

忽然,杨尹安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直直看向侠士——不过一介肉体凡胎,居然能够全身而退,不知是柳惊涛那边无暇顾及,还是受了自己两个儿子中谁的庇护……

可对于侠士来说,这时的他恨不得马上离开此处。就算低下了头,他依然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数道带着不同情绪的目光。

侠士不愿猜也不敢猜,也就在这一刻,他莫名对自己的这番奇遇有些沮丧。若没有遇到杨青月的话,就不会被卷入这场风波,自己也许还是在河边睡觉,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而这个梦里,说不定还会出现熟悉的身影——

此刻他脑海里浮现出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立于阶下沉默不语的洞庭长公子,或者说,是另一个世界的同一个人。

他与杨青月相识本就是巧合。

那时侠士因迷路滞留在千岛长歌,意外赶上了盛名在外的文期酒会。不同于他所熟知的江湖中的刀光剑影,这一隅江南水乡的平和竟让他有种身处世外桃源的逸乐。虽不太通文墨,侠士却也学着在热烈的气氛中同其他年轻士子来回唱和,甚至多饮了几杯新醅的桃花酿,入夜后趁着醉意偷偷爬到怀思崖看月亮。

可他刚踏足崖顶,迎头便撞上了一道裹挟劲风的琴音。冷汗顺着面颊滴落下来,侠士待稳了身形低头向音声响彻处看去,落入他眸中的身影正是崖下亭内面容警惕的杨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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