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之四缺心
大一结束,沉天晴以亮眼的成绩领取奖学金,同时拿着成绩单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挑眉向哥哥炫耀:“我没丢哥的脸哦!”沉瀚宇不遑多让地递出一张人事命令,笑道:“哥也没让你丢脸。”这什么东西?她好奇地摊开来。“你要去英国受训?”“你不要紧张,才三个月而已。院长曾经暗示过,等受训回来,我的职务和薪资会有所更动。”“噢。”可是--三个月耶!中间刚好卡到她的生日,今年他又没办法陪在她身边了。她有些小失望,不过想起哥哥的前途,她强自绽开笑颜,不想绊住他。为了庆祝沉天晴的成绩优异、同时也替沉瀚宇送行,一群人兴致一来,约了到钱柜唱歌唱通宵。毕竟是年轻人,疯起来完全不顾形象,一不留神,大伙儿都有几分薄醉,开始抢啤酒杯的抢啤酒杯,抢麦克风的拚命飙歌飙到破嗓。“我的歌、我的歌啦,你不要抢--”一脚踢开学弟,林宛萱夺魁,得意地扯开嗓门,唱着唱着,声音开始哽咽,原本故作无谓的表情,由脸上崩坍--“你像过去那样走来紧紧用双手将我环绕你的温柔其实如刀要我还你怎样的笑我明明都知道这将是最后的拥抱你给我一个圈套我不能跳不能遁逃我拿什么和你计较我想留的你想忘掉曾经幸福的痛苦的该你的该我的到此一笔勾销”迷蒙的眼,在空中与沉瀚宇交会,泪水自脸上从容决堤。吵杂的包厢淹没了她无声的泪,只有沉天晴--她看到了。“你知道,那首歌是唱给你听的。”“嗯。”喧闹的包厢之外,走廊尽头传来轻浅的男女对话。“我真没用,连想好好为你唱首歌都做不到。”她自嘲。“小萱--”身体一阵虚浮,林宛萱软软地将头枕靠在他肩上,一如还恋爱时那样。“今晚去你那里,好吗?”她伸手,圈住他的颈子。“你醉了。”沉瀚宇轻扶住她的腰。她随意抵靠在墙上,缠在他身上的手没放。“我没醉,你知道我的酒量,这不足以使我醉。我只是想再抱抱你,感受你的体温,这样而已--”沉瀚宇低头凝视困在墙与他之间,她醺红的醉颜。“我们分手了。”他轻声提醒她。“我知道。但是你想要有人陪,不是吗?”“不能是你。”既然试过,清清楚楚知道给不起她要的,再去利用她的深情予取予求,填补自身的空虚,这种行为太卑劣。是啊,这就是沉瀚宇,他有他的人格、他的原则,也是这样的他,让她泥足深陷,爱得毫无理智。“从分手到现在,你老实告诉我,你曾经想念过我、有过一丝丝心痛的感觉吗?就算只有一点点?”“”“你知道吗?有时真的很恨你,恨你太诚实,连欺骗我都不愿意。”他从来都没有骗她,是她太傻,以为只要他和她肯努力,终究会盼到期待中的爱情降临。只是,她终究还是失败了,代价是一身的伤,这从来就不能怪他。“虽然分手是我提出的,我也不曾后悔作下这样的决定,因为我知道你给不起我要的爱情,可是你知道吗?不管再过多久,看着这张俊俏的脸孔,心还是会痛,痛得没办法再故作潇洒”沉瀚宇只是沉默,安静、有耐性地听着她说。她苦涩轻哼。“多可笑,以为自己够理智,到头来才发现,原来我比想象中的还要爱你,如果现在你要求复合,我想我一定会答应你”他不语,而她也没期待他表示什么,径自接续。“但是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不可能像我爱你那样地爱我,我也不可能迁就那样残缺的感情。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分手吗?因为你没有灵魂!我明白你很努力地想爱上我,但是眼睛骗不了人,你没有心、没有灵魂,只要你一天找不回来,你就永远没有办法去爱任何一个女人!”她伸出手,轻轻抚着眼前这张至今依然爱得心口发痛的俊颜。“每一个你交往过的女人都恨不了你的原因,就是在于你很认真地看待每一段感情,你从来就不是在玩爱情游戏,爱不了我们,你心里比谁都苦,所以我们没有办法恨,甚至心疼着这样的你。瀚宇,我能问吗?那个让你失了心的女人,是谁?”“不能。”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这是你心灵深处谁也碰触不了的禁忌,但至少我有权利知道,你会和我交往的原因,是因为她吗?有时我会觉得,你是透过我寻找着什么”他垂眸,拇指指腹沿着她优美的唇形轻轻挲抚。“你微笑时,颊畔会有浅浅的酒窝”难怪,他总是看着微笑的她失神。贝下他的头,她主动吻住他微凉的唇,这是最后一次,让她好好记住与他缠绵的感觉。沉瀚宇没有拒绝,轻拥住她,描绘他最爱的优美唇形,同时也尝到滑过相贴唇畔间,她心碎的泪。“不管如何,你给过我最美的回忆,我由衷感谢,不管那个人是心苹还是任何人,我都希望你能早日寻回那颗遗落的心。”她松了手,离开他的怀抱。“我先回去了,帮我跟大家说一声。”“我送你回去--”她摇头,微笑婉拒。“你是今天的主角,怎么可以先走?”“可是你喝了酒--”他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还没醉到回不了家。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明明不爱,却又对我这么好,你知道吗?这样的温柔对女人而言,其实更残忍,有时冷酷一点,反而是解脱。”他无言了,默默看着她“再见了,我最爱的男人,祝你幸福”恋恋不舍地吻了下他的唇角,越过他,独自走向没有他的人生。他没挽留,倚在墙边,目送她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收回目光,转身想回包厢,冷不防地对上一双清眸--一张不言不语、幽然与他对望的清韵容颜他心脏一阵揪沉。一直到回家,沉天晴始终没多说什么,异常地沉默,他不晓得,她到底站在那里多久,又看到了多少,她不说,他也不问。连齐光彦都察觉到他们气氛不对劲,频频关心探问。从进屋之后,他就一直站在阳台抽烟,沉天晴洗完澡出来,在他身后站了好久,他都没发现。“你现在的心乱,是为了宛萱姊吗?”一不留神,烧到了底的烟pi股烫到手指,他回神,赶紧拈熄。“心苹姊的爱,你战战兢兢,不敢接受;而宛萱姊的爱,你接受了,却还不起,她们都是你在乎的,你却谁都伤害了。”
不敢迎视她过于清亮的明眸,他狼狈地移开,再燃起一根烟。“你才几岁,懂什么爱情?”“我懂!你知道我懂!我不像你,不敢面对,只会逃避!”他一震,用力吸了口烟,再沉沉吐出,像要将心乱如麻的思绪,也随着废气一同释出体外。沉天晴凝视着缭绕烟雾中,朦胧的俊秀容颜,叹息轻问:“哥,你心里爱的到底是谁?会不会把心藏得太深,连自己都看不清楚了?”他爱的是谁?这是她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他爱谁,这点从来就无庸置疑,但是,他能说吗?如同上一回,他无法响应,只能沉郁地吸着烟。“哥,你不能这样,想要谁,要表示清楚,否则,你爱的人随着你隐晦不明的态度摆荡不安,得不到确切答案,你不爱的人又无法彻底死心,你这样--会让每一个爱你的人很痛苦,你知不知道?”她说着,声音隐隐哽咽,背过身去,不愿让他看见她的脆弱。“晴--”他黯然,伸出了手,却没有立场傍予抚慰,凝视着她清寂的背影,迟迟无法给她一记拥抱。“其实,那些爱你的人未必真的奢望得到什么,她们要的,只是一个明确的答案而已,有这么难吗?”字字句句全是不可错辨的怨怼,他不是不懂,只是--睛,对不起。他无声地,在心中轻轻说着无法出口的亏欠。深夜里,门铃响起,刘心苹卸了妆,才刚躺上床,就被逼着离开温暖的床铺。没料到的是,门外站着的人--“瀚宇?”她惊呼。几个小时前才刚从钱柜分开,实在料不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他。“我可以进去坐坐吗?”“好啊!”伸手拉他,发现掌温出奇的低,将他按坐在椅中,抚上他的脸,也是冰凉的。“瀚宇,你没事吧?”她弯身关切地俯视他。他摇头,抬眸看着这张没有疑问的绝美容颜,她的眼中正盛满不容错辨的忧心与关怀--这样一个高雅、聪明、内外兼具的女子,不论爱上任何人,她都可以很幸福,为什么--偏偏要爱上他?沉瀚宇眸光一黯,探手拉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