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节
桑萝眼下要做的是另一些肥料。
伐树搜集的落叶堆肥,动物骨头去盐处理后做成骨粉,有蛋壳时蛋壳搜集起来做成蛋壳粉,便是草木灰,在桑萝这里也是要单独搜集起来的宝贝。
这些东西,通过各种处理手法,各有各的肥效。种地人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不精贵的,家里过日子,连产生点垃圾都不太容易有。
又抽着空片了竹篾给沈烈和沈安编了个小小的考篮,里边也不放什么,就是笔墨砚台加一块木头纸镇和一小竹筒磨墨用的水。
忙忙乎乎,时间转眼就到了腊月初九,屋后的园宅地空地上已经堆了好些木料了,沈烈他们入学考试的日子也到了。
桑萝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情况,沈烈和沈安近来确实是发了狠的用功,沈安因为年龄小机会多还好些,沈烈夜里每每睡不够两个半时辰,临到考前一夜,桑萝强调休息好的重要性,他才收着了点儿。
和后世的各种科举考试不同,大齐初作尝试的入学试极其简单,桑萝就是想给做点准备呢,给带点食水什么的,都没用得着。
因为沈烈报名那日就打听过,只考一场,带上笔墨砚台这些东西就够了,纸都不需要,食水更用不上了,早上进去,中午就能出来。
桑萝和沈宁今儿早早起来做了早食,当然,山里这几年呆着,限于基础食材的缺乏也做不出什么来,只能做饱腹不带汤水的饭食,一家人吃过后看沈烈和沈安收拾妥当,把籍书也拿上了,这才送人出去。
沈烈近来的压力桑萝是看在眼里的,特意放慢了步子,落在了正说着话的沈安和沈宁后边,她挨近沈烈与他并肩,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别太有压力,平常心去试试就好,其实日子怎么都能过,我折腾那些东西的初衷也是方便自家人的,等做得跟外面的差不离时,不需花高价去买,自家用着方便,更多的先别去想。”
沈烈紧了紧桑萝的手,眼里也带上了几分温柔:“我知道。”
走出一段,小金兄弟三个也奔出来相送,又远远看到卢老汉、卢婆子、挺着个大肚子,已经有八个多月身孕的冯柳娘也送阿戌出来,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才松开。
送到许家门外,周家、许家都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家里无人参考的陈家、施家也都送了出来,人人口中少不了几句吉祥话,许家门外好不热闹。
怕沈烈压力大,桑萝只送到庄门外就止了步,道:“就送你和小安到这儿吧,考试顺利。”
沈烈是真想把人往怀里揽一揽,或是再贴一贴桑萝的手,奈何人多,最后只是将她颊边一缕碎发顺到耳后,点了点头,道:“嗯,天冷,你和阿宁还有小金几个也别在外边站着了,早些回去。”
桑萝应得很好,到底是看着沈烈一行九人走得远了,才和同样出来相送的卢家人、周家人和许家人说了会儿话,这才领着家里几个小的归家去。
沈金兄弟三个地里还有点儿活计要干,桑萝带着沈宁喂羊喂鸡,瞧瞧菜园里的菜,手上一直有活,只一颗心到底是惦着已经进了城往州学去的兄弟二人。
……
歙州城内,州学门外,未到辰时已经聚集不少考生和送考之人。
沈烈和魏清和初时不大清楚哪些是考生,哪些是送考的,直到州学里有学正出来主持,考生与送考之人分列,沈烈才知参考竟有七十余人,其中不乏留着短须、年过三旬者,手心里不由得就又捏了一把汗。
考前除了学正规训,讲了考试要注意的事项,自然还请了州学博士讲话,除了沈烈这些考生和送考之人,离得略远些的地方还有不少知道州学今日招考来看情况的百姓。
隐在远处一处屋檐角下的一对主仆,在看到出来的州学博士后,略听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
郑家。
郑老太爷所住的暖阁里,此时箫笛声悠扬,伴着那箫笛的伴奏声,有女子清吟婉转的声线正唱着郑老太爷最喜听的曲儿。
郑家大老爷进得暖阁里,见父亲靠在椅上,阖目听曲,两个丫鬟正一左一右给他捏着手敲着腿。他敛目上前,先躬身行了个礼,唤了声:“父亲。”
郑老太爷右手在椅子扶手上打着拍子,好一会儿,方问:“何事?”
郑大老爷看老太爷一眼,见他仍阖着眼,仍是躬着身,小心道:“州学那边,州学博士的人选定了。”
郑老太爷并未有什么动静,只是若观察足够仔细,可见他指间的节拍略缓了两拍,一直阖着的眼终于睁开,“哦,定的谁?”
郑大老爷默了默,觑了觑他父亲神色,方道:“林家老爷子。”
郑老太爷指尖的节拍已是停了,好一会儿,方一声嗤笑,齿间蹦出一句鼠目寸光来。
郑大老爷没敢接话,只挥手示意伶人丫鬟都退下。待人都退下后,这才打量着道:“父亲,现在怎么办?咱就真这么被晾着了?”
“晾着又如何?”郑老太爷睨他一眼,语声仍平稳:“你太祖当年多艰难才能求学,十九始读诗,二十三岁方习得论语、易,历十二年至不惑乃学成,这才谋得官身,到你这一代,经七代人的经营,方有我郑家而今的基业。”
“轻飘飘许个官,传道授业?”他轻呵一声:“道若这般轻授,我们祖辈的努力又算什么?世家豪族的利益又谁来保障?前朝两位皇帝都办了州学,你看可办成了?”
“可是,就这么由着林氏出了头?儿子今日去看,报考州学的林氏和王氏子弟不少。”
郑氏从来才是这歙州城的主宰,怎容得林、王两个庶族爬到他们之上,又想到屡战屡胜的那一位,又是不甘,又有几分不安,郑大老爷瞧着老太爷神色,试探着问:“您说,京师那位真扛得住大齐这一位吗?要是胜不了……”
“怕被清算?怕被林氏反压住我们郑家?”郑老太爷哼一声,“你担心得未免太早了,连发个公文都要用废纸反面写的朝廷,你当他能多长久?均田,你先看看他动了多少人的利益吧。”
老爷子说到这里想到郑家的产业在自己手中折了多少,眼里都泛着冷,端了一旁的茶盏在手中拔弄几回,轻呷一口,而后垂眸冷笑:“把陈国灭了又如何,三年不征税,要养那么多大军,你且等大齐撑过这三年再担心不迟。”
“撑不过去,后面大楚、大汉、大秦……多了去了。”
动了这么多豪族的利益,可不是没人恨的,大齐眼下也算打下大乾九成江山了,纸坊为什么没复工,是缺工匠吗?有技艺方子在手还能缺了工匠?谁心里不是窝着一口气?不过眼下强不过那军权罢了。
且瞧谁比谁长久吧。
读书人的娘子
郑家人的骄横,沈烈这些进了考场且已经领到了各自考卷的考生不知,他这样道道地地从祁阳县十里村来的平头小百姓,在此前根本未曾踏足过歙州,连郑氏是哪一号人物都不知。
此时心心念念的,也就是把领到的两份试卷好好答出来,七十余考生,取四十名,至少不要掉出四十名开外去。
事实上,这样的年景,除了他们大兴庄的几个穿着布衣,这些个考生大多都穿得颇体面,真正贫寒的根本没几个,别说沈烈,就是魏清和也紧张得手心里沁出了一把子汗来。
这一年的考卷出题较特殊,是考生在报名时就先填了考哪一经,考卷是根据考生填报的科目来量着份数出的,一是考生水平参差,应刺史和长史的要求,特把门槛设低了,二就是缺纸闹的了,没办法先备大量的试卷临场再选。
沈烈依着昨夜里桑萝的嘱咐,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