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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初雨醒来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了。
他仰头打量了一圈四周,发现这并不是他熟悉的卧室,顿时心中一紧,猛地坐直身体,却不小心牵扯到后颈的伤处,疼的嘶了一声。
这是哪儿?
江初雨记得今天他是要出门的,但临出门前他爹身边的小厮忽然过来,说江平生找他有事。江初雨并不喜欢江平生,更懒得和他周旋,只是现在他还得依靠江平生,那就不能得罪他。
所以尽管江初雨一点都不想去,听了这话还是点了头,“我这就去。”
江初雨整理好情绪,准备去他爹的院子,谁知他刚转身,就后颈一疼,跟着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到了这儿。
江初雨不知道这是哪,但看房里的器物,恐怕不是一般的地方。
江平生出生寒门,小时候过够了苦日子,后来念书考了探花,得皇帝赏识,娶了京城贵族。
然而好日子没过多久,江夫人母家犯了事,一族上百口人被流放西北,终生不能回京城。江夫人因为有了身子而侥幸逃过一劫,却也没活太久,在生下江初雨几年后就撒手西归了。
江平生拼了小半辈子才脱离山村,取得如今地位,却因着江夫人家的错而被皇帝厌恶,所以他恨江夫人,连带着不喜欢她生的儿子。
江夫人死后,没过多久江平生就续弦了,京中虽有人看不起他,江平生却从不放在眼里。他想要钱,需要权,于是他结交权贵,交好一切有利于他的人。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尽管皇帝还会为戚家的事而不重用他,可江平生也不会因此销声匿迹,何况皇帝年事已高,他只要等到新皇登基,就万事皆有可能。
事情如江平生所料,皇帝没几年便逝世了,他等来了新帝。只是新帝年幼,尚不能处理朝政,国家大事便交由摄政王协办。
这些年江平生一直想结交摄政王柳寒桑,无奈他的官级太低,压根触碰不到柳寒桑。但江平生并没放弃,始终在努力。
江初雨不知道江平生怎么想的,他觉得挺没意思的,因为柳寒桑跟江平生压根不是一类人,江平生就算真成功为柳寒桑做事,对方未必会看重他。
江初雨想归想,才不会提醒江平生这些,毕竟江平生又不喜欢他,再者他就是说了,江平生也不会信。
江初雨胡思乱想了半天,回忆起从旁人那听来的江平生的手段,又看了眼房间装扮,心想江平生应该没这么恶毒,连自己儿子都下手吧?
可要让江初雨说不,他也说不出来。
不过不管他到底是为何到的这儿,能够确定的是他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所以江初雨从床上起身,打算趁被人发现前,先溜之大吉。
但江初雨没能成功跑走。
他刚走两步,房间门就被推开了,走进来个浑身黑的男人。江初雨打量了他一会,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也肯定他打不过他,不由得有点紧张,却强忍住心底的害怕,没露怯。
江初雨正准备问他是谁,就见黑衣男子忽然抱拳弯腰行礼,紧接着房里又走进一人。
和一身黑衣的男子不同,后进来的男子一袭紫衣,用的是价值千金的越绸,腰间缀着水色上层的玉,江初雨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名贵的玉。
可对于江初雨来说,这并不是最让他惊讶的,真正让他说不出话来的,是这人他认识。
“初雨见过摄政王。”江初雨学着黑衣人那边弯腰行礼,语气恭敬,但细听却能发现他声音在颤抖。
江初雨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柳寒桑。
柳寒桑是谁?那可是先帝胞帝的独子,母亲则是大将军之女,十五岁随军出征,荡平南方蛮夷,二十岁被封镇南王,二十四被先帝托孤,成为本朝第一摄政王。
如今不过而立之年,已经权倾朝野。
柳寒桑没吭声,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江初雨。
早在江平生将人打晕要往他府上送时,影卫就将江初雨的信息送到他面前。诚如江平生所说,江初雨确实当得起一句美人,此时一袭红衣,衬得他像大雪天独一枝的梅花,叫人挪不开眼。
可那又如何?
江初雨问完没得到答复,心中越发忐忑,以为自己得罪了这位权臣,便着急想要解释。
柳寒桑却突然开口,“江初雨?”
江初雨不解其意,还是乖乖点头,“我在。”
可柳寒桑又不理他了,转头去看那位黑衣人,声音冷淡地吩咐,“让他住凛冬阁,”
说完也不等江初雨说话,转身就走了,留江初雨一脸茫然地看着黑衣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初雨当然不可能跟黑衣人走,他连现在是什么情况都没弄清楚,又怎么会贸然和人去劳什子凛冬阁。
“你好,我是江侍郎家的江初雨,家住在永新巷二弄,你能送我回去吗?”江初雨扬起笑,温声跟黑衣人说话,“你不要担心,到家后我会付你钱的。”
黑衣人表情未变,甚至都不接江初雨的话茬,只是一个劲地强调,“请随我来。”
江初雨笑容僵在脸上,又重复了一遍刚说的话,怕黑衣人拒绝他还多加了句,“现在天色已晚,我再不回府,我爹会担心我的。”
黑衣人不接茬,“江公子,请跟我来。”
面对油盐不进的黑衣人,江初雨气的攥拳,恨不得使用蛮力冲出去,可他清楚自己的实力,别说面前的黑衣人了,他连江府的小厮都奈何不了,要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步。
江初雨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冷着脸的黑衣人,他想了想还是保持了沉默,跟着他走了出去。
江初雨从前和人经过摄政王王府,还感慨王府修的气派,够大,如今自己进了府,却痛恨柳寒桑没事把王府修这么大干吗,好好的凛冬阁走了半天都没到。
江初雨不知道凛冬阁在哪,只知道自己跟着黑衣人走了很久,才走到凛冬阁外。这座小院虽说修的也不错,可四周漆黑,不比刚才沿路经过的小院,想来在王府深处。
黑衣人把江初雨带到凛冬阁就离开了,江初雨站在点了灯的院子里,和台阶边站着的婢女面面相觑。
摄政王府的效率还挺高,前一刻柳寒桑才走,这会儿他院子里都有人了。
“我是江初雨,不出意外的话以后要在这长住了,你叫我初雨就行。”江初雨走近台阶,长话短说道。
婢女忙福身拒绝,“那怎么行?”
江初雨在江府并不受宠,院子里也没什么伺候的下人,大多是他娘身边的老人,所以江初雨没少爷架子,更不习惯身边人动辄喊他少爷。
但要是对方坚持,江初雨也不会说什么,就像现在他听了婢女的话,便没再多说,只是问,“你叫什么?”
“奴婢叫雪梅。”
凛冬阁的婢女叫雪梅,江初雨听了有些想笑,心说柳寒桑这是跟着院子名字来分配的婢女么?
不过江初雨只是想了想,没真问出来,而过后也没让雪梅伺候,自己盥漱完便回了屋子,打算好好睡一觉。
然而这一晚江初雨不仅没有睡好,反倒做了整宿的噩梦。
梦里他受孙府小少爷邀约,准备去城郊踏青,出了府却被堵在路上,半天没前进分寸。江初雨便遣人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在知道是有人冒犯了某位贵人,江初雨想也不想就要绕路。
可路两边围满了人,马车并不好转向,江初雨却不想在这久留,撩开车帘便下了车,打算步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