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节
一旁的杨澹忍不住道:“女郎不可如此说,大公子的剑术还是不错的……”
范颖跟在赵含章的另一侧,找到空隙就压低声音安慰她道:“女郎放心,傅安跟上去了,公子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赵含章略微点了点头。
傅祗将傅庭涵带回大帐,看到跟在后面的傅安,就吩咐他道:“宴席上没吃好,去厨房处再端碗面来。”
傅安不由看向傅庭涵。
傅庭涵微微点头过后他才行礼退下。
傅祗看在眼中,心中欣慰了一些,他让孙子同坐在席子上,这才问道:“你在含章处过得如何?”
傅庭涵道:“过得很好。”
傅祗忍不住去打量他,见他面色沉静,跪坐在那里便如同岩石上挺直的松,不由叹了一口气,问道:“从前的事还是不记得吗?”
傅庭涵微讶,几年下来傅祗从不问他记忆的事,他还以为对方不在意了,没想到会在此时突然提起。
傅庭涵犹豫片刻,还是如实的摇了摇头,“还没有记起来。”
难怪这几年傅庭涵很少主动给他写信,每次有信来,不是跟着赵含章的信一起送来,就是他特意写信去问候后回信。
有时候,他甚至不单独写一封,而是就在赵含章信的末尾添加几句,他也很少问起自己的父母和叔伯,要是他不说,恐怕他都想不起这些人吧?
傅祗眉头紧皱,心中更加的忧愁难过了。
他迟疑了半晌,还是开口道:“你父母来信,他们在蜀地举步维艰,想要回长安,只是长安同样不是久居之地,所以我想让他们去洛阳。”
傅庭涵一愣一愣的,别说是在这儿,就是在现代,他也没有和父母相处的经验,一时有些无措,“他们要跟着我生活?”
看出孙子的无措,傅祗心中却开怀了一些,忍不住笑了一下,“你们才是一家人,父母子女一起生活不是应该的吗?”
傅庭涵没说话。
傅祗道:“含章已经出孝,你们年岁也正合适,按说应该定婚期了,待你父母回来,便可以请期准备婚事。”
傅庭涵抿了抿嘴,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来,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祖父,含章志在安定天下,现在天下未平,我们怎好成亲?”
傅祗:“天下平不平和你们成不成亲有什么关系?难道天下二十年不定,你们也二十年不成亲吗?”
傅庭涵算了算二十年后这具身体的年龄,不由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傅祗:……
他有火,但看着认真的傅庭涵,他不知道该怎么发出来。
傅祗扶额,决定还是不和他商量了,直接道:“就这么定了,明日我和含章商议一下你们的婚事,我这边派人去接你父母,等他们到洛阳,便算日子成亲。”
又问道:“你们是要在洛阳完婚,还是回豫州?”
不等傅庭涵开口他又道:“罢了,此事我和含章商议吧。”
傅庭涵就合上了刚张开的嘴,抿了抿嘴唇。
傅祗深吸一口气,将火气压了下去,挑起另一个话题,“赵尚书要请陛下回迁洛阳,这是含章的想法,还是赵仲舆私自为之,或是他和含章蒙骗皇帝的?”
傅祗眼睛明亮的盯着傅庭涵,傅庭涵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垂下眼眸。
见傅庭涵躲避他的目光,傅祗心中就一凉,知道是最后一种可能,他缓了缓,努力挤出笑容道:“如今司州大半已在她的手上,她麾下又有北宫纯、陈午这样的猛将,中原安定已能保证,洛阳有天险地利,的确最适合作为都城,应当迎陛下回迁洛阳。”
傅庭涵知道,要不是赵含章挂出中原安定这根胡萝卜,这一次傅祗是不会跟着出兵的。
想到赵含章的口才,傅庭涵点头道:“您说得对,您可以和含章提一提。”
傅祗没好气的道:“我要是好开口,我还叫你来这儿做什么?”
看着依旧沉静的孙子,怒火腾的一下起来,他努力的压下去,脸色越发沉肃,“大郎,你从小熟读诗书,也曾有大志向,不可沉溺于温柔乡,一味的顺从含章,她是好,但你也该有自己的主意。”
傅庭涵点头,“我有主意。”
“你有什么主意?”傅祗还是没压住,怒火喷涌而出,“上次在洛阳我就想说了,你跟着她进进出出干了什么?这些年你都为天下,为百姓做过什么?她一个女郎,平了豫州平司州,你就会跟在她左右,被人叫一声傅公子,管几个作坊,你将来拿什么来配她?”
傅庭涵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傅祗在心底念了两遍气大伤身,压下怒火,再次语重心长地道:“你得有自己的主意,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总不会一点用处也无,你自己想一想,陛下是不是应该回洛阳?”
傅庭涵抿了抿嘴,问道:“祖父,您是忠于天下,还是忠于晋室?”
傅祗愣愣地看着他,傅庭涵脸上并没有变化,一如既往的沉静,但问出来的问题却让傅祗心颤了颤。
傅祗目光锐利的盯着他,问道:“你何出此问呐?”
傅庭涵道:“您要是忠于晋室,那便当我没问过,要是忠于天下,晋室当政对天下百姓真的有益吗?”
傅祗渐渐收了怒气,面无表情的问他,“那你呢,你是忠于天下,还是忠于晋室?”
傅庭涵直截了当的道:“我忠于天下。”
傅祗心绪起伏了两下,而后问道:“为何?”
“晋室不值得,”傅庭涵坦诚道:“他们也做不到安定天下,使民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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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祗的心猛地一沉,他锐利的看着傅庭涵,问道:“你觉得谁能代替晋室成为天下的表率?”
他以为傅庭涵会说赵含章,或是自己,却没想到他直接摇头道:“我不知道是谁,但一定不是晋室。”
傅祗眯眼:“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看好赵含章?”
傅庭涵冲傅祗笑了笑道:“不是不看好,而是世事无常,战场上刀枪无眼,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能活到最后。我和含章自认掌权后对百姓更有益处,也更能安定天下,可天下大势不是我们说怎样便可怎样的。”
他道:“我们只是在尽己所能,让事情朝着我们想要的方向发展,最后是否如愿,还有两分看运气。”
“含章总是自信满满,但我不是,”傅庭涵道:“天下太大,有能者太多,就算是普通的百姓也会有不一样的想法,我不知道最后是否能如愿,但我们努力过,那就不悔。”
“至于这天下,谁都有可能代天而行,就是晋室不行,”看着祖父眼中的震惊,傅庭涵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司马家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晋,从根子上就是歪的,怎么可能长久?”
“祖父要是只忠于晋室,那我们没必要再谈下去,道不同不相为谋;要是您为天下百姓着想,那就多考量考量长安的百姓,只抓紧眼下,把民看得重一些,把君看得轻一点儿,顺应大势,大晋该亡的时候总会亡的。”
傅祗捂住胸口,往后一倒,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傅庭涵连忙膝行上前扶住他,“祖父……”
傅祗一把抓紧他的手臂,盯着他问,“你这话的意思是,赵含章要出兵灭了晋室不成?”
“当然不是,”傅庭涵连忙道:“含章不会做乱臣贼子的。”
傅祗没好气的道:“她不做乱臣贼子,你们怎么取这天下?”
傅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