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秦段看他这样有点好笑,见他终于走到跟前了,伸手一把将他扯进来:“我说少爷,你跑快点会死?”
萧越点了点头:“会死。”
衣服被一只手扯着,一下给他塞进了人群。
像是把馅料塞进一张馅料满满的饺子皮,皮面两端合拢的时候,饺子皮圆圆鼓鼓地向外鼓出,撑出一个巨型的半圆,饱满到一口塞不下,两口肚子就饱了。
秦段将这人扯进人群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和萧越就在这张饺子皮里,他俩几乎是面对着面一块儿塞进饺子皮。
沙滩上还有不断向饺子皮跑来的“馅料”,一个接着一个,义无反顾地跑来,像是义无反顾地赴死。
他的肩膀和萧越肩膀撞在一块儿的刹那,他们身前的衣服纽扣也撞在了一块儿,更过分的是他们的面颊也几乎撞在了一块儿。
秦段被人群挤着,被猛烈地推搡了一下,有人伸手扶住了他,皮衣袖子被手指力道压出凹陷,然后他感受到一阵直扑面颊的呼吸,这呼吸在雨天的潮热里显得更热。
一下扑到他脸颊的绒毛上。
周边很吵,雨声很大,砸在棚子上有击穿棚顶的威力,人声嘈杂,在这种乱哄哄的背景音乐衬托下,更像菜市场了,无数种声音交杂在一起,令他的耳朵里只听到一种声音,那就是吵闹。
在这吵闹中,他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对面人的呼吸声,因为太近了,近到一切细小的声音都放大,一切喧闹的声音都归于平静。
一呼一吸十分平缓,带出灼热的气息喷在他脸颊上。
而他的呼吸则有点喘,他听到自己因为急停而稍显急促的呼吸声,这呼吸声和对面人轻缓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避开对面那双目光直射的眼睛,他的视线开始变得不可控制,慢慢聚焦在那人的长睫毛上,睫毛很长,根根分明,眨眼时会上下抖动。
萧越的手仍然扶在他衣袖上,五根手指在衣袖上压出褶皱。
大概是黑暗助长了他的气势,身边的喧闹拥挤带给了他隐蔽,他盯着那几根睫毛,然后视线拉远,终于和那双直直注视着他的眼睛对上视线。
萧越的双眼皮褶皱很浅,眼皮下是一双棕色的瞳仁。
那双眼睛见他终于看过来了,眼底闪过些错愕,很快就微笑起来,毫无保留地和他对视。
耳根浮起一股热气,秦段被他明亮的瞳孔看得有些无措,他很想躲开,可是莫名的,他没能将视线从那双瞳孔上拔下来。
萧越的眼神有点奇怪,他从没见过萧越的这种眼神,就是那种很很直白的眼神。
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要从眼神里传递出什么信息。
豆大的雨珠就落在脚边,秦段被他的眼神擒住了,不知时间的流逝,他一直和黑暗中的明亮瞳孔胶着,感受到对面人传来的微热呼吸。
两人不知对视了多久,接着他发觉萧越扶在他衣袖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黑暗中,那双眼皮褶皱很浅的眼睛拔开了和他相接的视线,长睫毛向下一扫,眼皮下落。
萧越的目光落在了他鼻梁以下。
那一眼令秦段脊柱神经质地发起抖来,腺体上牙印带来的隐痛在这一刻扩大,一种近乎奇异的直觉袭击了他,他觉得那应该是嘴唇。
暧昧
他们最终没有看成烟火晚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不曾停歇,所有人都挤进海滩边缘的长条棚子里,平常这棚子宽敞而空旷,在寒冷天气里,它更是遮住了唯一的阳光,使地面投下一道阴影,但凡站在底下的人都会感到一股幽暗的森冷,这森冷驱赶了人群,平常人们对它避之不及,可现在豆大的雨珠落在脚边,这棚子又成了人人向往的地方。
烟火晚会自然因为这场不由分说的大雨取消了,秦段站在人群中,一道轻缓的呼吸自始至终地落在他鼻梁的右侧,喷出的微热气息始终在他鼻梁鼻子附近徘徊。
一股酸涩的柑橘气味浮了起来,戳到他鼻尖,以一种隐秘的入侵姿态灌满了他整个鼻腔,又从鼻腔溜进口腔,然后飘到五脏六腑,将他整个人都入侵了。
他的脊背颤抖起来。
这一点酸涩气味明明少得不能再少,人群压缩在这一小片空间内,空气中混杂的呼吸以及体味才是更强烈的存在,可秦段通通感受不到,这些东西早早成了虚化的背景,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被对面那人,或者说似有若无盯在嘴唇上的视线夺了去。
他怀疑那酸涩柑橘气味是从牙印覆盖的腺体下传出的,他无比地怀疑,因为他感到这股气味深深地钉在了他的身体里,又因为这存在于他体内的气味以及烙印的标记,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升起对危险的警觉,他喉咙干涩,很想逃,可身后的尾巴被狠狠揪住了,被另一只野兽的爪子按在地下,尾巴上几根毛发被抓掉在地上。
嘴唇上的视线有如大山般坐落在那里,他的尾巴被人拿了起来,那只野兽的爪子幻化成了一只细长的手,五根指头拢住他的尾巴,手指陷进尾巴的毛发里。
指腹下是温热的皮肤,皮肤下蕴藏着有力的脉搏,那只手抓了一会儿,开始玩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那条企图从他手里逃走,害羞地恨不得蜷缩起来的尾巴。
秦段就是这种感觉,他被嘴唇上的那道视线盯得恨不得蜷缩起来,由于本能的趋利避害又可能是因为羞愤,心底一直有一道声音跟他说“快逃快逃”,但这声音太小了,他完全被萧越营造出的奇怪氛围锁死在原地,牢牢固定住,像一根被扒了皮的木头,风干了,仍然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