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吉祥寺外不远处的一块空坪上,一辆宝蓝香雕马车停在那里,车帘微微掀开,里面是一个白净面皮的俊雅男子。
他望着沈兰马车离去的方向,眸中闪过落寞之色。
一旁的瘦弱小厮谄笑道:“爷,您是来瞧那位姑娘的?”
男子没有应他。
小厮又道:“奴才认得那马车,那是定远侯府的,想来是定远侯府的姑娘。”
男子斜倪了他一眼,“我难道不知她的身份?要你多嘴,回吧。”
他放下帘子,脸上生出几分阴郁。
傍晚间,沈兰回到侯府,入了内院正想着让锦书把买来的小玩意儿给几位姑娘送去,便见几个婆子匆匆地从眼前过去。
在侯府呆了这些天了,锦书还未见过这些人这么紧张的样子,一旁的林妈妈上去拉了个婆子问:“出什么事儿了?”
“梅姨娘要不行了,大太太让我们去置办置办。”那婆子说完,便又急着走了。
沈兰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那日见梅姨娘时她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林妈妈叹了口气,对沈兰道:“姑娘别介意,咱们从另一边走,别染了晦气。”
“林妈妈,梅姨娘她……”沈兰想问一问,但又不想让人觉得她多言,一时有些为难。
林妈妈看出沈兰的想法,道:“我早就知道,梅姨娘早晚有这一天,她上次落胎就伤了身子,又天天儿的想着逃跑,跑回来大爷又得教训她,这一来二去,是个人也撑不住啊,老奴猜啊,定是她偷跑又被大爷逮到,大爷教训她时她没能撑住,死了好,死了她也落了干净。”
林妈妈的话让沈兰觉得很不舒服。
一个好好儿的人,怎么反而是死了好?纵然是梅姨娘想跑,大爷这也是害了条人命,在她们眼里竟就这么轻飘飘的盖过去了。
沈兰想到梅姨娘那双眸子,月光下那么亮堂,她恍惚间好像看到梅姨娘又一次向她伸出手来,那只纤白的手臂是她求生的希望。
听床
夜空如一片青碧,上缀着点点残星,几片浮云笼着清冷的星光,仿佛这炎炎暑夜也有了几分凉意。
沈兰手捧着一本《上京杂记》坐在窗边,昏黄的灯火下女子芳容丽质却又愁眉紧锁。
她的目光恍惚,丝毫未落在手里的书上,少顷,她似乎终于做了什么决断,眸中闪过一抹坚定,对一旁正在收拾屋子的锦书道:“锦书,咱们来时备的药箱可还在?”
从衡州府出来时,沈兰特意准备了一些常用药以备不时之需,但她们一路顺利,这药箱还没有开启过。
“在的,姑娘您身子不适?”锦书停下了手中的活,忙走了过来。
“我没事。”沈兰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你把药箱拿来,跟我去个地方。”
“啊?这么晚了还出去?林妈妈说侯府下了钥便不能在外随意走动了,若是被人看到……”
“所以我们要悄悄的。”沈兰说着便催促锦书去把药箱拿来。
落雪斋本就偏僻,又因沈兰是外客,除了林妈妈和几个粗使丫头之外,并没有安排其他的人,此时下了钥,她们都已经回房歇息了,刚才在屋里,沈兰也看到巡房的几个婆子刚走过去,她们毫无阻碍地便离开了落雪斋,一路偏僻小道来到梅姨娘居住的翠玉轩。
“姑娘,这好像是梅姨娘住的地方?”在侯府已呆了半个月,锦书也对侯府各房了解了些。
沈兰没应她,绕过月洞,进了翠玉轩,锦书也只好跟了上去。
此刻,翠玉轩正厢房里一片昏暗,连一点守夜的灯火都没有,而一旁的一间耳房里却传来几个婆子丫鬟打叶子牌的哄闹声。
“她们怎的这样?也太没规矩了。”锦书自小便与自家小姐一般循规守矩,尽心尽力地做着一个丫鬟的本分,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下人,梅姨娘性命垂危,这些下人竟无一个在旁侍候守夜。
沈兰让她莫要言语,两人趁着耳房透出的光绕到正厢房,房门没有关,她们推门而入。
屋子里十分昏暗,里间里隐约传出女子微弱的□□声。
沈兰带着锦书一起进了里间,左边的窗子开着,惨淡的寥寥星光照进来,她看到了躺在床上面色涨红昏迷不醒的梅姨娘。
梅姨娘恍如在做一场可怕的噩梦,原本漂亮的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身下蓬乱的头发被汗湿得如水洗一般。
沈兰上去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然滚烫。
“锦书,拿一颗百宝丸来喂梅姨娘服下。”
她看到梅姨娘身上的伤口便知,梅姨娘的发热是因这些伤口而起,药箱里备的百宝丸正好对症下药。
锦书拿了颗百宝丸,用桌子上的凉茶水给梅姨娘送服,昏迷的梅姨娘被水呛得重咳了两下,幸好还是将百宝丸咽了下去。
沈兰又让锦书拿了些金疮药来,她把梅姨娘的衣裳解开,看到她身上的伤口不由冷吸了一口气。
这哪里是一个娇娇女儿的身子,分明是久经拷打的囚徒。
她初来之日梅姨娘被打的伤口丝毫未见恢复,反而红肿泛脓,甚至身上更多了些细细碎碎宛如断线般的伤口。
想到这些伤口竟然都出自于侯府大公子萧瑞之手,沈兰不由毛骨悚然。
“天哪,梅姨娘怎会伤成这样?便是因她要逃跑大公子罚她,这样的处罚也太重了。”锦书不敢置信一个大家公子竟做出这等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