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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穷的徐晚像是得着什么宝贝一样瞪起了眼,一把抓起来,展开甩了甩灰尘,仔细比划起大小。
余光瞥见网布底下那个陶罐子,还没个脑袋大却罩了一块一尺见方的大石板,好像里头有什么珍贵物事似的。好奇地把石板掀开,看到罐子里面的东西,徐晚简直要像一头饿狼一样两眼冒出绿光来。
天啊,里面竟然是半罐子白花花的大米!
喜出望外的徐晚端起陶罐跑到院子里,借着晨光仔细掂量了下。嗯……虽然是陈米,而且不足一斤,但是省着点也能吃个三两天吧。
煮了稀饭吃个半饱,徐晚就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乞丐公寓”来。
哗啦哗啦刷锅洗碗,嗯,她可以去尚文街的食肆洗盘子嘛!
刷刷刷刷打扫卫生,嗯,她还可以去大户人家做个保洁嘛!
叮叮当当钉上窗布,嗯,她也可以去木匠手下做个学徒工嘛!
“啪——”
钉好的纱窗完美卡进窗框,徐晚拍拍身上的灰尘,锁了院门往安泰城走去。稀饭再省,也早晚会喝完,要想生存,还是得进城打工啊!
“先生惊世之才,小店恕不敢用。”
求职食肆洗盘子被一杀。
“暂未有招工计划,姑娘还请另谋高就。”
应聘胡员外家保洁被二杀。
“木工辛苦,姑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怕是受不住。”
申请老木匠学徒被三杀。
靠!
不怕苦不怕累,想找份工却屡屡碰壁,难道你们这个世界也经济大萧条吗?!眼看到了正午,徐晚有些气急败坏,一脚踢飞一块石头,石头划了个漂亮的弧,直衝路边乞讨的小男孩,“砰”一声把人家本来就缺边少沿的碗给砸碎了。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赔……”
看着小男孩木无表情的脸,徐晚瞬间噎住了,她赔不起。
小男孩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副和这个年纪不相符的麻木表情,语气平静又冷漠地道:“没关系,反正有碗也吃不饱。”说完别过眼往旁边挪了挪,给徐晚腾出一块地方。
徐晚一屁股坐下,这小孩儿人不大,看人倒是挺透彻,一身整洁的衣服还没换下来呢,就知道她又做回乞丐了!
可是自己有手有脚的成年人,跟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一起在这乞讨,总觉得臊得慌,正午的地面好像烫屁股,路人的目光也似乎长出了刀子,徐晚低着头,捂着脸,扭来扭去隻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这里是你的地盘,我去别处看看!”
装作很懂江湖规矩一样,徐晚拍拍屁股起身,头也没抬就往另一条街跑,直跑到街尾一个没人的角落,才又像个乞丐一样坐下。
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
她把脸埋进膝盖里,一边哭一边笑。
这换号的人生可真失败,工作找不到,连乞丐也不会做,找这么个没人的地方跟谁乞讨呢?跟土地公吗?
“徐晚?”
熟悉的软软糯糯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徐晚一怔,忙擦了眼泪,伸出胳膊挡住脸,拔腿就要跑。
“徐晚!”
声音更近也更急切了。
挡住脸的徐晚看不清路,有些踉跄,没走几步就被人扯住了袖子。
“你跑什么?”
苏玉谨慢憨憨的语调里带上了些许责备。
“我,我急着去说书呢。”
“你骗人,我都听说啦,你已经金盆洗手,不再说书了。亏得你当日就把‘重生后和石头恋爱了’说到结局,否则不知有多少人记挂你呢!哎呀好拗口,这个书名倒真是别致。”
苏玉谨一见徐晚的面就叽里咕噜说个没完,也不理徐晚明显不对劲的神情。
“那新竹先生说你偷别人的着作骗取听客的赏赐,讲完那个故事已经腹中空空,不得不金盆洗手,我才不信呢!你说的书有趣又深刻,诶?他是不是说话衝撞你了?我也烦他烦得紧呢,方才他缠住我说要报答我,还好诵诗跟他周旋,我才得以脱身……诶?你为何哭了?是我说的那些传言让你生气了么?你不要介怀嗷,大家都不相信的……”
喋喋不休的苏玉谨终于闭嘴,抬手给徐晚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徐晚躲开半步,别过脸:“我没事。大小姐先忙吧……”
苏玉谨像是没听见一样:“你是徐家村人士?你夜里住在徐家村么?我今晨本想邀你同乘,一同去听雨轩,到客栈小二说你昨日已经退房离开了。”
“我,我回徐家村住了。”徐晚心想这大小姐真没个眼力见,她都这么尴尬了不能回避一下嘛!
“哦——回去和爹爹娘亲一起住么?”
“我……”徐晚想起自己的父母,投资失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跟自己换号的那个真正的徐晚,有没有回家替她陪陪爸妈?她轻轻叹了口气:“我爹爹娘亲,他们不在这个世界。”
脑袋被一把搡进一团柔软,徐晚不得不弯下腰。苏玉谨的下巴在自己头顶磨蹭,一隻手扶着她的后脑杓,另一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你没有爹爹娘亲,我就是你爹爹娘亲。”
???
这大小姐又入什么戏了?徐晚脑袋上飘了无数个问号,杵在大小姐胸前闷闷地道:“我有爹爹娘亲的呀!”
“我知道我知道!”苏玉谨想起自己幼时,祖母病逝,父亲也是这般劝慰她:你祖母去了另一个世界。直到她长大些,才知道原来“去了另一个世界”的意思就是“去世”,就再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