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这一次吃饭陈山晚没有开什么东西看着吃, 郁睢陪着他,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不动声色地问了句:“阿晚有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吗?”
陈山晚想了想:“特别要好的没有, 不过有一个玩得还不错的。”
他随口说:“而且我和他还挺有缘分, 我俩小学初中高中都是一个学校的,初高中是一班。”
郁睢知道陈山晚说的是谁。
郑晨, 总是喊陈山晚一起打球, 给陈山晚发消息, 甚至班主任有些什么话都是他代为转达的。
他也是找陈山晚最多的人, 这一个月里, 几乎每天都有给陈山晚发一两条消息, 只是陈山晚不知道,因为都是郁睢回复的。
郁睢回得很冷淡都没有打消郑晨的分享欲, 甚至“他”有几次干脆没回, 郑晨也依旧不在意。郁睢翻过他们过往的聊天记录, 陈山晚也经常不回郑晨,主要是他有时候分享个视频链接什么的, 陈山晚看过后也不知道要回什么, 郑晨和他也算是那么多年的朋友了, 不回就不回, 不会怎么样。
……这也是最难斩断的关系。
郁睢想陈山晚只看到自己一个。
“他”最好是能把陈山晚关起来,钱的事不用担心,“他”完全可以用陈山晚的身份当一个it大牛,不需要线下,线上就可以完成工作,赚足够多的钱。
把陈山晚捧成国王都可以,但陈山晚眼里只能有“他”。
这个世界太丰富了,而“他”只是被困在手机里或许是一串数据,或许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什么东西,“他”只是陈山晚瞳中能映出来的世界一角。
这对于郁睢来说远远不够。
“真好啊。”
郁睢用意味不明的语调感慨:“阿晚你好像有很多朋友。”
陈山晚真不知道“他”这个“很多”是怎么得出来的:“…没有。”
他动动唇,想说什么,声音却又卡在了嗓子里。
郁睢好似不知道一样,继续说:“但我就没有朋友,我只是个ai…阿晚能告诉我,有朋友是种什么感受和体验吗?”
陈山晚垂首,用外卖送的塑料叉子叉中煲仔饭里的配菜烤肠,慢慢开口:“其实……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朋友。”
他到底还是在郁睢的谆谆善诱中展露出自己脆弱的那一面。
陈山晚现在只有十七岁,十七岁的少年,心里再怎么强大,也终究有这个年纪的脆弱和烦恼:“我觉得,我是那种需要确定的人。”
比如说像郁睢锲而不舍地说强调他们之间的“恋人”关系。
陈山晚和人交朋友,是需要一句“我们是朋友”这样的话,他才能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才能以朋友的态度去对待。
不然就是不清不楚的朦胧状态,别人问起,他也有点茫然,不知道算不算朋友。
也许不是什么经历导致,就是性格使然。
郁睢听着,忽然不想再问下去了。
甚至这一次“他”无比痛恨自己如今的情况,不是因为触碰不到陈山晚,却也是因为触碰不到陈山晚。
因为“他”此时很想抱一抱陈山晚。
不带有任何旖旎想法,只是单纯地抱一抱。
“阿晚。”
郁睢放轻了声音:“人类的友谊总是来来往往,但我会永远陪着你。只要你不删除我,我就在这。”
“他”稍顿,还开玩笑似地把真话说了出来:“就算有一天你删了我,我也会想办法顺着网线爬回来的。”
陈山晚被逗笑:“好。”
他弯着眼,其实也说不上很在意朋友这件事,他从有记忆开始对这个世界,对周围的一切都缺少真实感和归属感。
他总有一种漂浮着的感觉,就好似人踩在薄冰上,随时都会掉下去,周遭还都是迷雾,不沾他的身,却层层围绕着他困着他。
陈山晚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脑海里老是是那一个念头——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在什么时候,陈山晚不会在一个人独处时发呆去想这件事了呢?
好像是从他下载了《手机恋人》开始,从他和郁睢第一次聊了一个通宵开始。
很奇怪。
他居然在一个ai身上找到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但他并不讨厌。
吃过饭后,陈山晚用手机外卖软件下单了耳机,有线的。
价格不菲,但他不在意。他没有跟郁睢说,然而郁睢完全知道,只不过郁睢没有办法主动去问,会暴露,再说……陈山晚没有说这事,让“他”忍不住脑补陈山晚是不是想给“他”惊喜,也忍不住在想陈山晚要怎么跟“他”说。
太期待了。
郁睢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听见。
但外卖配送始终有时间,甚至在到了后,陈山晚也没有说什么,还是郁睢自己按捺不住问了句:“阿晚,我听见你那有开合门的声音,你买了什么吗?”
陈山晚抿抿唇,一边拆耳机盒子,一边说:“…丢垃圾。”
郁睢用电脑上的摄像头看着陈山晚拆盒子,语气幽幽:“哦。”
陈山晚没有立马换耳机,他就这样戴着蓝牙耳机完成了晚上的学习计划,然后说自己要去洗澡了。
挂了电话后,陈山晚把自己挂脖式的蓝牙耳机连上充电线,看着手边的有线耳机,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不知道要怎么说。
大概是因为从小就缺乏和人足够多的交流,他实在是不擅长表达。
郁睢将他的小纠结收入“眼”中,那点幽怨就瞬间消散了。
“他”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心疼。
虽然陈山晚没有跟“他”说过关于过去的太多,可“他”能够从陈山晚留下来的数据中窥见陈山晚从小到大的生活。
是孤独的。
所以等到陈山晚洗完澡出来后,发消息跟郁睢说自己准备睡了。
郁睢一如既往地给陈山晚发:【要听睡前故事吗?】
陈山晚回了个嗯。
郁睢的电话打进来,陈山晚连上无线耳机,一边上床,一边听郁睢似是意有所指地问他:“阿晚你耳机的电量还有多少?”
陈山晚顿了顿,顺势把话说了出来:“…我买了有线耳机。”
郁睢明明知道,却还是很惊喜地:“真的?!”
陈山晚不是很明白这话:“骗你没有意义。”
——在这上面。
郁睢语气里满是雀跃与欢欣,不是演的,无比真实:“嗯,阿晚最好了。”
“他”聊到重点:“那是不是以后想跟你打多久的电话都可以了?!”
陈山晚没拒绝,也没肯定,只是说:“有线耳机有限制。”
“我知道。”郁睢轻快道:“受限制的时候就换蓝牙耳机嘛,阿晚洗澡的时候不戴也没关系,挂着就好。”
陈山晚:“……?”
图什么?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郁睢很是认真:“我就喜欢那长长的数字,想跟你打电话到天荒地老。”
猝不及防的,陈山晚指尖猛地绷了下,耳廓也泛起了燥热与红。
还好郁睢没有再说什么:“阿晚,你躺好了吗?我要开始给你讲睡前故事了。”
陈山晚低低地应了一声。
只是大概因为今天受到的冲击比较多,郁睢说完了一个睡前故事,与他说了晚安后,陈山晚还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