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
在卞大厨心中神秘无比的简氏酒楼此时正是忙碌时候,大堂里满座,雅间的客人是早早预订上的,连时间都限定好了,不时就有仆役来问问,快到时间了,他们能不能进门。
门外搭起的凉棚在夜色里显得分外突兀,好在凤溪城没有什么不允许占用公用道路的规定,让躲在下面吃吃喝喝不亦乐乎的富家仆役和普通商户都感受到了店家的贴心。
从炸好的酥脆面果到手里捧着可以喝完再去接的汤水,无一不是精心准备。
而这些在排队等着吃饭时都不必花钱,这让一些白日路过的百姓也贪了些小便宜,假装自己要来吃饭却只吃喝外面摆着的小食就溜走,走之前还不忘问问,明日会摆些什么出来吃。
有人等久了,从酒楼派发的小板凳上站起来往前看看,不耐烦地抱怨一句,“这么久,还不如抬高价钱呢。”
方掌柜和刘掌柜混在人群里,喝一口甜滋滋的马蹄水,往前面队列处努努嘴,“瞧见没?武备府的管事也老老实实排着队,没他家地位高,就别惹事。”
那人灰溜溜缩缩脖子坐了回去,刘掌柜和方掌柜两人出来纳凉凑个热闹,也不着急,继续慢悠悠等着轮到他们。
而排在队伍前面的武备府管事苦着脸,余光瞥一眼酒楼里一直紧闭着的雅间房门。别人不晓得里面是谁,还有人曾叫嚷着这人待得时间太久要店家赶人,他却知道里面坐着自家主人的上司的上司,实在得罪不起。
谁想在这里惹那位杀神不快,不想要命了不成?就算是告到京都去,也没处说理。
不过,说起来,那位到凤溪后却是只出过一次手,性子像是平和了许多。
被人腹诽平和许多的楚斐第无数次调起料碟,碾磨出油的芝麻酱配剁椒酱,再加一勺酱油,搅拌均匀,无趣地皱了皱眉,扔下小碟继续调下一碟。作为第一个用上火锅的人,他任由桌面上燃着银丝碳的铜锅汩汩作响毫不理会,直到里面夹杂了一声响亮得过分的肚子咕噜声。
楚斐往一侧偏了偏头,“先吃。”
奔霄捂着肚子,脸上表情一寸寸裂开,“殿、殿下?”
虽然最近突破他过往认知的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多,包括并不限于王爷每天无论多忙都要来简家报道、吃重辣重糖等等口味奇怪的食物等等,而且当初在北疆时王爷也有过与大家一起吃饭住宿的时候,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楚斐冷淡一眼看过来,不用他再说话,奔霄就闭上了嘴,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
先下进锅里的是丸子拼盘,糯白的虾滑丸子和软弹的牛肉丸子在火红汤汁中浮浮沉沉,再加一盘冻豆腐,奔霄估计着够自己撑到回军营吃夜宵,就收了手。
奔霄看一眼正专心调料碟的王爷,向废弃不用的料碟伸出了罪恶的手,还没碰到碟边,就被楚斐又一眼定在原地,只能委委屈屈地端着空碗,等肉丸豆腐在锅里烫熟之后抱着碗去角落里吃饭。
虾滑弹牙微脆,河虾的清甜挂着红油,带来一种别样的鲜美体验。牛肉丸居然中空和着馅料,咬一口满嘴都是酱香爆汁。再夹一筷冻豆腐,多孔的豆腐吸饱了红汤汁水,香辣过瘾,又有豆类本身的淡淡回味中和,吃了一口想三口。
而奔霄显然没有那个再吃一轮的福气,贪恋地看一眼红汤,在酒楼伙计敲门进来问是不是要加汤水时,又给王爷补了一份丸子和冻豆腐。
连说话时口中都仿佛回荡着锅子味道的奔霄送那个叫朴六的伙计出门,看着自己的空碗咽了咽口水,躲在王爷背后叹了口气。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王爷还是赶紧劝简家娘子点头才是。
---
朴六回后厨拎起备好的骨汤料水铜壶,在后厨三人中来回盯着及时纠错,时不时再回头动一下自己小锅的简清看了他一眼,问道,“多少时辰了?”
“两个时辰了,桌上菜动了一点,那个侍卫还要补一盘丸子和冻豆腐。”
朴六算算时间将情况报上,这才拎着壶出去。
简清微微挑眉,将此事按下,回身从简陋的冰箱里起出豆腐切块装盘,放在冰箱盖板上借着余温降温的一小盆虾滑挖搅出丸子形状,和底部垫着菜叶的半盘牛肉丸装在一起摆上窗台。
等手头事情终结,又纠正了一下专门来学点心手艺的查掌柜搅打豆沙手法,简清这才闲下几分,有空去想华阳王闷头在里面是不是睡着了。
谁家吃火锅也没见吃四个小时的,更何况他也没有手机和许多伙伴一起消磨时间,加上朴六说得没动什么菜,这就更奇怪了。
简清倒不是担心华阳王搞破坏,只是本着对食客健康安全着想,别因为这位第一个吃火锅的人用时太久传出去什么奇怪传闻。
前些天华阳王又恢复了先前每天来酒楼吃饭的规律,可能是简清的话起了作用,再没往后厨跑,而是坐进了符合他身份的雅间,每天吃喝记账,全算作那条裙子的费用。
今日冯铁匠送来了刚打好的第一口铜锅,谁晓得锅才从车上卸下,简清还没来得及烧水试试,就被刚到的华阳王中途拦截。
火锅节的招牌旗子在酒楼门前和分店查记门前挂了已经两三天,火锅的一应材料都备下,只等着五月初大放光彩,然而总是可着酒楼新品吃的华阳王连这么几天都不肯等,硬是今天就用上了锅子。
银丝碳是临时从宗家买的,丸子是现打的,骨汤是备下来浇面条的分了一部分出来调味做火锅底汤,唯一不是现做的只有前些天炒好的牛油火锅底料。
简清想想下午的忙乱就觉得头疼,本来酒楼里李二娘和阿菇都渐渐学了些手艺可以做简单菜色为她分担,所以就算出乎意料的甜品热潮引发酒楼爆满,也没有让她比以前忙到哪里去,都是下午这场要吃火锅的突发事件闹得,让她忙到晚上才停。
查掌柜炒好一份豆沙,送来简清身边让她尝尝,得了肯定才松口气,“那我先走了,朱木匠那边的盒子要是好了,东家记得喊我一声。”
自查掌柜下定决心与简清签订入股协议之后,他就跟着酒楼的伙计们一起叫起东家来。一张老脸跟在小娘子背后毕恭毕敬,旁人看着有些不自在,简清却适应良好,点点头,“晚上注意些风,这几日看着要下雨,别把旗子吹跑了。”
说到旗子,查掌柜脸色微垮,“等端午过了,这旗子就能撤了吧?”
简清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她的画技实在拿不出手,朱木匠又忙着宗家、她以及其他家具单子,根本脱不开手为她画宣传旗子,查掌柜嫌丑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先前订火锅和礼品木盒等动作消耗了太多酒楼存款,让本就单薄的底子雪上加霜,这才没能寻专人画画。
“只挂到端午,等明年火锅节,就请书画先生来画。”简清先承诺一句,又给了明年的蓝图,查掌柜才高高兴兴走了。
毕竟,端午之后还有别的活动要上,怎么能让火锅节一直不过去呢?
怀着这样的想法,简清敲开了雅间门,来看望大梁第一位吃火锅的小白鼠。
希望送上去的那些自己调的调料碟,不要因为没人讲解而全被他加进火锅里,阿门。
小小忏悔一下自己失误,简清难得有些不自在,上次说完话之后,她与华阳王已经许久不曾照面,最多是进门时能看见一眼。只是每天对方必然留下的听涛笺已经在后厨攒下了一沓,字或多或少,绝不说多余的话。
但最令简清惊讶的是,华阳王写在纸上的饭食总价从来不曾错过,这算学和记忆力非同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