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8节
忽然,他放声笑了起来,状若疯狂。
原来萧遥是保皇党,是他,一手逼反了这样一个将才!
如果他不起疑心,不被丞相和尚书挑拨,他会一如既往信任萧遥。
等萧遥灭掉北戎和海原国,又灭掉南方和西南对大兴朝虎视眈眈的小国家,他会是这片土地上的君主,他将拥有往前任何一个朝代都无法超越的广袤领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他原本,是可以成为大兴朝最著名的皇帝的啊。
德庆帝笑了许久,缓缓站起来,整了整衣冠,仿佛自己还是从前那个一丝不苟的君王。
他看向萧遥,沉声说道:“我想以知遇之恩换一杯毒酒。”
萧遥没有说话。
德庆帝惨然而笑:“连这个要求也无法满足了么?”
萧遥叹了口气,问道:“如果我给你机会活着,你可愿意?”
德庆帝一怔,身体抖了起来:“成王败寇,你既已成功,何必与我开玩笑?”
萧遥站了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德庆帝:“我不是与你开玩笑。我反你,一则是为了报仇,二则,是因为看不过你将天下弄成这个样子。你对我有知遇之恩,加上我想让你知道,你的确不适合当皇帝,所以,我打算让你活着。”
她说到这里,慢慢问道:“你敢活下去么?”
皇帝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萧遥,他细细地看着萧遥,看了许久许久,才轻声说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你谋反,抢走我的帝位,我倒是想知道,你比我,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是大兴朝正统的皇帝,天下一定有很多人是忠于他的。若他能继续活着,总有一天,他能将皇位抢回来的。
萧遥清澈的目光从他脸上略过,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又并不放在心上。
皇帝被关了起来,关在一个小院子里,衣食无忧,后院还有一块地可以种菜养鸡,萧遥还将他两个不肯走的年轻宠妃给送了过去。
而太子和四皇子就没那么幸运了,查明两人曾做过什么,不日就在午门前斩首示众了。
接下来是王丞相和许尚书。
王丞相舌灿莲花:“萧将军,你若称王,想必需要百官为你办事——”
萧遥打断了王丞相的话:“天下读书人多得很。”见王丞相似乎还要说话,便竖起手,示意并不必说,继续道,“我今日见你,只是想让人宣读你的罪状,没打算将你收为己用。”
王丞相见萧遥这副完全没将自己放在眼内的样子,又急又怒。
急的是,萧遥不看重他,那他就没有了活命的资本,怒的是萧遥曾经不过是个闺阁小姐,如今竟高高在上地跟自己说话了,实在叫人不痛快。
降了萧遥的刑部右侍郎出列,宣告王丞相自进入官场以来,卖官鬻爵以及从朝廷拨给各地的救灾款项贪墨超过三百万两的罪名。
萧遥冷冷地道:“抄家,相关涉事者斩首示众。未曾沾染此事的,作为罪臣家眷,男子发配三千里,女子充入教坊司。”
王丞相瞬间变了脸色,失去了镇定,慌道:“萧遥,你不能这么做。”
萧遥挥挥手,懒得废话,直接命人带走王丞相。
王丞相还想叫喊,却被人捂住嘴,拖了出去。
被拖着走出大殿时,王丞相看到旁边异常高大的金銮殿,那种巨大是前所未有的,几乎能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从前他作为权臣,不仅能经常出入金銮殿,还能掣肘皇帝,因此将金銮殿当成了寻常地方,心里没多少敬畏,如今被当成死狗一样拖出去,即将被处死,他才再一次体会到心里对金銮殿那种敬畏。
那是一种初入官场时的敬畏。
金銮殿青色的瓦当在王丞相的视线中逐渐远去。
王丞相知道,此去,自己与金銮殿便是永别。
许尚书看着萧遥,心情十分复杂。
他前半生有过很多对手,可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对手是个黄毛丫头,而且自己对上这黄毛丫头居然惨败!
看着高高在上,即使多年征战也毫发未损的美人脸,许尚书心里涌上了后悔。
如果当初,在许瑾犯傻找那个若卿时,自己出手阻止那该多好啊。
那样,萧遥就是他的孙媳妇了。
若萧遥嫁入了许家,他是绝不会允许她上沙场征战的,所以萧遥不会有如今的成就,那么,他也不会有今日的困境。
只是,许尚书不免又想到,若没有萧遥,或许京城早就被攻破了,而自己不得不跟着皇帝南逃,南逃的朝廷,也不知能撑多久。
萧遥也没打算跟许尚书多废话,而是命刑部右侍郎宣读了许尚书的罪状,自己做出抄家和午门斩首的处罚,便命人将许尚书带出去了。
许尚书正思忖着,冷不防被人拉出去,马上挣扎起来,同时看向萧遥。
他好好歹是个尚书级人物,位极人臣许多年,就算在皇帝跟前也倍儿有面子,萧遥叫了他来,又不问话,太不将他放在眼内了。
萧遥担心他又要像王丞相那样废话,马上挥挥手示意人赶紧将许尚书带下去。
王丞相和许尚书两人被关在同一处,就在隔壁。
王大老爷见王丞相回来,连忙迎了上去:“爹,萧遥怎么说?”
王丞相摇了摇头。
王大老爷的脸色瞬间一片惨白,他又急又怕,连忙揪住王丞相的衣领:“爹,你没跟她提北边的生意吗?我们虽然暂时代将军府保管过,可我们最后全都还给她了啊,我们没有得罪过她……”
王丞相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大儿子这样惊慌失措,这样不顶用,心中万分苦涩,他看向其他儿子以及孙子,见一个个面容惨白神色恍惚,一股深切的悲痛从心底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王丞相跌坐了下来,低头看着地上肮脏的稻草。
他是贫苦人家出身,这样的稻草,小时候也曾住过,在所有钱财拿来买了书籍以及笔墨纸砚之后,他家中缺钱,夜里又冷,便到处铺上这种稻草御寒。
后来他高中,一路升官,早就忘了用稻草取暖和当作垫子了。
不想生命即将结束时,他又回到了原点。
王家人开始咒骂,开始为家里从前那些鸡毛蒜皮吵起来,只是吵着吵着,就没了精神。
都快死了,还吵什么呢?
许尚书回来的声音将他们惊醒,忽然有一个年轻子弟埋怨地看向王丞相:“我们不该跟错人的,我们应该在萧将军开始造反时就跟随他。”
没有人说话。
萧遥是个女人,谁知道,她当真能造反成功呢?
王丞相看向说话的孙子,目光冰冷:“享受过老夫带来的荣华富贵,此间不过是还债。”说完看向其他儿子孙子,“未曾涉事的,只是发配,若一路小心,倒有活命的机会。想活下去的,便好生做准备,不想活的随意。”
说完便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许家人得知萧遥不肯饶恕许家,而是抄家和将涉事者午门斩首,都愣住了。
许大老爷回神,马上焦急地问道:“爹,我们族里的老四不是跟随萧遥的吗?他不肯帮忙吗?事到如今,便是他不肯帮,你也可以主动提啊。”
许尚书摇头:“提他无用。”
这时许瑾的堂弟忽然一把揪住许瑾的衣领:“都怪你,都怪你,找什么教司坊的女人,这下好了,全家都被你害死了。如果你当初乖乖跟萧遥成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