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往日天真纯稚的年代。谁也回不去。
对镜一照,只余成年人的夹缠,欲念,枝节横生。
瘟黄低垂的光线,将肤色照成昏暗的白。她勾在沈恩知身间,却因镜子里这雾烘烘的白皮肤,想起叶恩弥。
盛凌薇淡淡叹一声气,说服自己沉浸其中,放松地享受过程。
不问旁事。
从门口,到浴室,再到窗前。许久才在床上结束。
盛凌薇像是由内而外发了一场大汗。头发睫毛,乃至嘴唇眼睛,都湿乎乎。
沈恩知躺在一旁,侧脸贴着她颈窝。盛凌薇觉得热,往旁边挪,他也跟过来,固执地要和她黏着。
盛凌薇轻触他身上凌乱的痕迹。是她用手和牙齿造成的。
“……你疼不疼?”她问得别扭,不想透露太多关心。
沈恩知摇摇头,去摸她的手,指腹揿在她指间钻石的剖面上,小心地摩挲,也小心地问:“这个戒指……还作数么。”
盛凌薇抿唇,没有给他明确答复。
他又说:“薇薇,后天我约了欧洲一家婚礼策划,他们会负责订婚仪式,还有结婚典礼。”
她只是含糊其辞:“到时候再看吧。”
“薇薇……”沈恩知像是无措了,只知道低低呼唤着她。
盛凌薇其人,最难改的是吃软不吃硬。
他这么简单一示弱,盛凌薇好像就猛然想起,抛却这层复杂关系,晦暗难明的过去,沈恩知本来是从小呵护她、关怀她的邻家哥哥。
多年来沈恩知压抑着所有感情,独自内耗,忍受折磨……虽然盛凌薇此前撂下了狠话,但心里也并非不清楚,沈恩知从没有对不起她。
倒不如说,他给的比她要的多得多。
盛凌薇一下有点软化了,肌肤忽然想念他的体温,靠过去一点,轻轻叫他:“恩知哥。”
沈恩知没有再说话,只是温柔而不安地将她抱住,下颌骨搁在她浓厚的发顶。
满眼宁致湖色,幽深得有苍蓝之意。
笑了一下,幅度微毫,不给她看见。
他花了五年时间,扮演她的叶恩弥。
现在,该让她看到沈恩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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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时装周发展至今,伦敦已经渐渐势弱,落在最后面了。盛凌薇这回只是来看秀,团队因此没跟几个人,大多在米兰等着汇合。
一般她出门找宗笑看秀,身边只带个助理小鹿,和负责跟拍的摄影师。
晃了一天回到酒店,再传几张自拍照给随行的媒体实习生樾悦。
自从工作室成立,社交媒体一概是樾悦负责运营。盛凌薇的手机就此再没登录自己的账号,有时用小号刷刷微博。
这天她一边清理头脸的繁琐妆造,一边找樾悦要工作机。偶尔盛凌薇更新完精修照片,也爱看看自己微博大号的评论区。
她承认自己是有些无伤大雅的虚荣心,天生喜欢站在闪光灯下,享受成为视线焦点,接纳赞颂、嘉许和追捧。
才打开个人主页,盛凌薇注意到关注列表跳了一个数字。她点进去一看,眉头就拧起来:“怎么跟他互关了?”
樾悦才出校园不久,还是学生的轻快语气:“肯定得互关呀,薇薇姐,你是叶恩弥的唯一关注诶,互关的时候还带了一波小话题,他们那圈子流量可不少呢,简直可以媲美娱乐圈。没发现么?最近微博互动指数提升了一大截,我看有很多竞粉慕名过来打卡。”
盛凌薇不常上网,对这些字眼一知半解:“什么是竞粉。”
“就是电竞圈的粉丝……”樾悦说着,指给她看评论区。
零星有几条依然坚持盛赞她的美貌,更多的是把她和叶恩弥放在一起,刷些什么“真夫妻嗑生嗑死”、“竞人情侣天花板”、“甜文照进现实”。
盛凌薇眨眨眼。甜么?
她和叶恩弥倒确实有过短暂的甜蜜,在回不去的年少时光里。
她点开叶恩弥的主页,寥寥几条都是转发,没什么意趣。
往下翻,意外看到很久之前的动态,发布后没多久转成了好友可见。
简简单单五个字:不打了,抱歉。
下方数万条回复,粗略浏览,她想起宗笑那天的形容——哀鸿遍野。
盛凌薇不免想去猜测。
在她缺席的几年人生里,他都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
自从那次在酒店房门口,听到她和沈恩知亲密到极致的动静,一连几天,叶恩弥再没有联系过她。
其实这样也好。
之前多年光景,叶恩弥对她而言,是一种类似爱而不得的执念。
如今身份转换,盛凌薇释放一点暧昧之意,他就主动上钩,还甘愿勾留着不肯脱离。
太轻易得到的东西,总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也是时候对他失去兴致了。
清洁完毕,盛凌薇头干脸净地敷面膜,酒店前台忽然上门联络,说有物品存放在下面,要转交给盛小姐。
因为价值昂贵,不好运送,最好由她亲自去取。
盛凌薇实在不想动,遣了助理小鹿下楼拿。没等多久,小鹿带回来几个精致的皮箱。赭红皮面润泽光滑,上面雕纹精细错杂,中间的标志相当熟眼,是她合作过多年的高奢珠宝品牌。
在当年的西湖大秀上,她为品牌走过开场。
小鹿将皮箱在茶几上排放好,依次打开给她看。
五件珠宝分别独立托在绒布里,上面是剔透的玻璃罩子。
她只一眼就认出,正是那一夜西湖的秀台上,挂在她身上的琳琅坠饰。
最夺目的是一款空窗珐琅胸针,嵌合着成钻与海蓝宝石,形如教堂彩窗。
盒子里垫有一张白色卡纸,浮着凸起的暗花。
盛凌薇伸手取出来,翻到背面,是一串手写字迹——
“新婚燕尔,百年好合。”
初中那会儿,老师就总批评叶恩弥不好好写字。没想到多年过去,他依然如故。
倒自成一派风韵。只是横不平竖不直,撇捺结连,形根倾斜,没有一条端正扎实的筋骨,仿佛马上要飘飞出纸面。
她无端想到沈恩知规整挺秀的字迹。
都说字如其人,果然不假。
他送来的这几件珠宝,曾在秀台上紧贴着她的身体,回到后台卸下,还在皮肤上留出镶嵌般的印痕。
名家设计,黄金托底,各色珍稀宝石,工艺奇巧精绝,每一件都是世间独有的造物。
当年年底,她确实偶然听见传闻,说有一位身份神秘的年轻先生出手豪绰,一夕之间买下她在西湖大秀上的全套行头。
怎么也想不到,原来是叶恩弥。
又作为她和沈恩知的新婚礼物,被他亲手放到酒店。
霎时间,肋骨之内传来麻木的隐痛。
怎么依然如故,隐约放不下。
无非是出于私心,想体会那个备受推崇敬仰、位居千万欢呼顶端的人,在私下里全身心地对她俯首称臣。
一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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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霜发现叶恩弥好像抽了一夜的烟。房间天花板上有烟雾报警器,他就把自己封在浴室,瓷碟里按满烟蒂。
他平时瘾不重,压力大的时候会吸上两根,祛一祛体内的躁气。
从没见他如此。
在干燥无水的浴缸里泡了一整夜,叶恩弥本来皮肤就白,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