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节
“那不一样,大伯多宝贝您,他要是知道您进厂不得气活过来,说不定半夜就把我带走了”,云桦这家伙有时候讲话透着股少不谙事的清澈愚蠢,让人好气又好笑。
“好吧”,云桉靠回木凳,无奈道。
芙蓉镇都是手工艺的营生,她一个只会念书的人,有种高分低能的平庸。
云桦见她苦恼,理了理渔夫帽,又说:“姐,您要是不嫌钱少枯燥,镇上还有个成衣厂,会分一些粘绢花的散活给外面,我帮您拿一些,您也不用进厂,自己在家粘完,把成品拿去厂里验货,他们按件算钱,每粘十朵珠花结五毛钱。”
“可以呀!”云桉立马从椅子上弹起,眼睛放亮。
云桦却不好意思摸摸脖子,“但这都是老太太才接的活。姐,你一个准大学生,要不还是”
“没事!”云桉知道云桦什么意思,挥挥手豪爽打断他,“钱多钱少也是钱,管是谁才会去做的呢。我真没那么娇气,总不能没有公主命还一身公主病吧。”
“成,我晚点给您拿货。”云桦打了个响指,那纹垮了的刺青在夕阳里一闪而过。
云桉怔了下。
她突然想告诉云桦,这纹身并不好看,也不酷。
云桦很听姐姐的话,晚饭才结束,就已经给她搞来了一大筐珠花。
这粘绢花并不难。在绢花的正中心点上几滴胶水,再用镊子夹起珠子放在上面,每一朵粘十颗珠子,给绢花补上花蕊,就算完成一朵。
云桉胜在年轻,视力也好,做起来得心应手。她直接盘腿做地上,每粘好一朵她就放地板上等胶水干透。一旁手机还放着西班牙语入门发音的教学视频。
“啦啦啦啦”她蹩脚地学着大舌音,舌头像是长出来,完全不听使唤。
“我们首先把舌尖抵在齿龈上,不要完全贴紧”
正学着,那教学视频突然停住,突然切进了视频通话。
是赫凯打来的,云桉赶紧把手上的绢花和珠子放下,开心拿起手机。她正要划开,突然一愣神,往后看。
她左侧的地板开了一片火红花海,全都是她刚刚粘好的绢花。身前一个装满无蕊绢花的竹筐,挨着就是一大包看着就很廉价的米白塑料珠子,再散落了几把镊子和一瓶胶水。
因为一开始还不太会控制胶水的量,胶水都流到花瓣上,她只能赶紧拿纸巾擦掉,于是她身边又扔了五六个纸团,她整个人看着像在垃圾堆里。
她莫名就想起郑彩霞那句——要是男孩子嫌弃你的家庭怎么办?
她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这样和赫凯视频,他不就知道她在粘绢花赚散钱了?
赫凯会介意吗?
走神之际,电话已经自动挂断。
她有些意外,但下一秒电话又响起,顺带收到他发的信息:【人呢?】
云桉看着手机的信息,又看着凝在自己手指上的胶水斑块。
她知道郑彩霞的担忧,但如果她强装家境正常,总会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她并不想骗赫凯。
所以她鼓了鼓气,最后还是划开。
视频里,那片廉价的绢花也被拍了进去。
两个视频窗口都不算亮堂。
只不过云桉这边是因为农村电压不稳定,灯管亮着那种行将就木的白光。
而赫凯那边,则是五星级酒店特意设计的高级灯光效果。
“怎么没接?”他看着电脑。
云桉笑了下,故意拿起手上的一朵绢花,“在忙,没来及接。”
他忙里看了她一眼,然后视线停在她手上的绢花。“这是什么?”
“绢花呀,我在忙着把珠子粘在花蕊上”,她说完,但他的视线并未从她手上的绢花离开,云桉有些紧张。
“怎么突然做绢花?”
他果然会问这个。
她这几天没少听邻里的老妪姑婆聊天,听见有很多现实的问题。比如马上就要迈进婚姻的情侣,最后因为彩礼嫁妆的事劳燕分飞。
云桉深呼吸,把手机往身后一扫,一片火红花海,诚实道:“因为想赚点钱,帮妈妈减轻点经济负担。我不会别的,只能粘粘绢花,十朵能赚五毛钱呢。”
因为手机对着绢花,所以她看不到赫凯的表情,只感知到他的回答比平时慢了些。
“那你今晚赚了多少?”半晌后,他发话。
云桉下意识把手机对回自己,恰好看见他阖上电脑,一手拿过杯子,他手臂上新添的刺青部分还有点泛红。那些她自己都不了解的桉树叶子栩栩如生。
云桉又移开视线,看向身旁密匝匝的绢花。
“额”没想到赫凯突然问这个,她还没来得及数数目。
“三十八块半。”手机里,男生直接帮她答了,云桉恍然看回视频。
他恰好放下水杯,扬唇咽了口水。
那目光还和往常一样,每次看她总带着淡淡笑意,没有嫌弃,没有讥讽。
“你看一眼就知道啊?”她轻声说。
“我做生意这点眼力都没有?”他反问。
“这样子”云桉干笑了两声。偷偷抬起视线看视频,她看见窗口里的自己脸颊带着生硬的红晕。
果然。提及家境,即便她再怎么想要保持光风霁月的心态,在豪门男友面前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不自在。
但偏偏他撑起手肘,目不转睛看着她。
这人怎么了,他平时跟她视频不是要么看电脑,要么看文件吗?怎么今天一直看她。
“干嘛一直看着我,你不用忙吗?”她梗了梗脖子,有些倔强地问。
他的笑容却温柔,带着让人拿他没办法的痞气,“视察你。”
“什么视察?”云桉不解。
“看看你这绢花成品怎么样,要是好的话,以后我出鞋子的每一份快递里都放一朵”,他笑道。
云桉不禁收紧了呼吸,怔怔看他。
他不嫌弃这绢花吗。
哦不对,他不鄙夷她花一晚上在这,就赚三十来块吗。
他昨天一晚上就赚了八千多,她连他的零头都没有。
他不笑话她吗?
云桉感觉心里某处柔软易折损的地方被他悄悄抚摸。
他朝她响了下舌头,云桉一惊,抱着自己有点脆弱的家庭,却不躲开。
“傻了?”他逗她。
云桉吸吸鼻子,“这个绢花很便宜的,放你那些贵价鞋子里,你也不怕给鞋子跌份了。”
“不会啊”,他虽说专心和她视频,却忍不住好动地拿起水杯晃着,笑容飞扬,“这些绢花很漂亮,而且是我女朋友做的,当然价值连城。”
云桉捻着绢花,听完赫凯的的话,板着脸不置可否。
视频里两个人陷入对望,她目光里有些水汽,像受气河豚似的渐渐鼓起脸颊,却又在他认真的视线里,忍不住,一点一点,扁下小脸,扬起唇角,最后输于他突然冲她一挑眉,她破功,哈哈笑了起来。
在他面前才刚生出的拘谨与不自在都烟消云散。
“才不给你呢”,她口是心非笑道,自顾自捻着绢花,接着听见男生假模假式的话,“好吧,我还打算和你提分成,每卖你的绢花一朵就和你五五分。”
什么!?有这好事!
“啊啊啊给你给你,你要多少都给你!”云桉能屈能伸地开心道。
“呵”,他冷笑,“太迟了,曾经的我你爱答不理,今天的我你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