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医生说如果老疼还?不想吃饭的话,发展下去可能是胃癌。”
“胃癌?”希金斯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看着维恩。
轮船马上要出发了,门外的人已经开始奔跑,维恩提高音量,凑到希金斯耳边:“是也不用怕,听说有个叫做谢恩贝尔的法国医生已经会治了,只是论文一直没?有发出来罢了。”
希金斯听得愣愣的,这些话从维恩嘴里说出来有些反常,而且这还?是他第一次听维恩和?他说这么?多话。
“您都?没?有在听我说什么?!”维恩好像生气了,拉着他的手?就向外面走着。
“我听了我听了!”希金斯连忙回神。
“那您复述一遍。”
“胃!胃癌!谢恩贝尔!”周围太吵了,希金斯只能喊出来,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
话音刚落,维恩正好打开了门,船舱外刺目的阳光投了进来,希金斯一下被晃得睁不开眼。
手?上的力道?轻轻松开,他听到维恩含笑的声音:“记住了,别忘了,伯爵。”
希金斯追着他向前一步,从昏暗的船舱一步跨到了阳光明媚,海风轻柔的甲板。
维恩终于?在最后?一秒,跳下了舷梯,他四处张望,判断着来时的方位,安塞尔还?在那等他。
“维恩!”
维恩还?在寻找,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呼唤,他转头正看见安塞尔站在湍急的人流之中。
周围人大多穿着暗色的衣服,低着头,步履匆匆,只有安塞尔站在那里,一手?插兜,一手?举起,笑着向他招手?。海风吹起他红色的风衣,金色的长发束成低马尾,在风中飘舞。
好像灰暗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维恩被惊艳得呆在了原地,心?脏狂跳,然后?笑着跑了过去。
安塞尔刚放下手?,想说些什么?,就被冲撞过来的维恩一把抱住。
码头多离别,也多重逢,他们的拥吻似乎并没?有那么?显眼。
维恩(四十一)
“你最近心情很?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塞尔接过维恩递过来的糖水,轻轻抿了一口,湿漉漉的头发垂在敞开的睡衣上。
维恩笑着单腿跪在?床上, 用毛巾帮他擦着头发:“为什么这么说?是我刚刚不够卖力吗?”
自?从上次安塞尔和艾姆霍兹夫人谈话之后, 他和维恩的关系好像就在夫人那?里被默许了。
维恩从原来的屋子里搬了出来, 名义上宣称搬进隔壁本来奥利住的仆人房, 事实?上每天吹了蜡烛, 他就睡在安塞尔这里。
安塞尔被他直白的话羞到, 连忙又喝了一口水, 闷闷地开口:“说正经?的事呢,最近你睡觉的时候总是翻身,以前可不这样。”
“吵到您了吗?”维恩很?抱歉地将头靠到安塞尔的肩膀上, 安塞尔搂住他, 发丝上的水冰冰冷冷的,顺着维恩的脖子滑进领子里。延杉庭
“没有, 我只是担心你。”安塞尔轻声说道, “不愿说就?算了吧。”细腻如他,一下就?从维恩避而不答的态度中知道了答案。
维恩勉强地笑了一下, 还是嘴硬:“我能有什么事?”
安塞尔点点头, 顺着恋人的话:“没事就?好。”
维恩欲言又止,自?觉不能说下去, 便想转移话题,他的目光四处游离, 落在?偏室拐角处的桌子上:“那?里的花瓶呢?”
“下午仆人打扫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安塞尔回答道:“原本?的仆人生病请假了, 是洗衣房的两个女仆顶的班, 可能不太熟练。”
听到洗衣房,维恩耳朵竖了起来, 眼睛亮闪闪地看向安塞尔,安塞尔笑着亲了亲他的眉心:“是和你关系很?好的那?个梅林,放心吧,不用她?们赔偿。”
“您真好。”维恩转头抱着他躺下,安塞尔摘下手上的蓝宝石扳指放在?维恩的掌心,“帮我放到抽屉里。”
维恩乖巧地点点头,爬起来去够床头柜子,一不小心开错了,没找到盒子,但却看到一瓶白色的药。
维恩愣了愣:”这是什么?”
安塞尔将长发从领子里翻出来,瞥了一眼,随口答道:“巴比妥。”
这个发音维恩好像很?熟悉,似乎前世听说过,这大概是最早的安眠药,但是在?十?年后因为它的巨大的副作用和依赖性而被停用。
维恩知道安塞尔睡眠不好,但没想到已经?需要药物介入了。他见过那?些患有失眠症的人,大多焦虑,易怒,紧张,安塞尔却显得十?分安宁温和。
而且……
维恩背着身子,紧紧握着药瓶,也不说话。
安塞尔看不见他的表情,莫名有些心慌,“怎么了?”
维恩的声音闷闷的,气息颤抖,甚至带着往常没有的生硬:“您不想活了是吗,有哮喘还吃安眠药?”
“哎?”安塞尔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维恩被他懵懂的态度气到了,回过身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安塞尔被吓了一跳,信任却压过了本?能,双手放在?身边一动不动,任由他拽着。
这个动作放在?平时有些僭越,可现在?维恩顾不上。
药瓶已经?空了一大半,而且会让人越来越依赖,他甚至不由得猜想上一世安塞尔哮喘最严重?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偷偷吃药,所以才会有夜晚如同死亡一样寂静的睡眠。
那?段时间安塞尔很?难熬,对他来说更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起初发作的时候,安塞尔肺部还有明显的哮鸣音,维恩只要听到了,就?会立马清醒帮他取药。等?到后来症状加重?之后,反而变成?了“寂静肺”。
偶尔维恩从睡梦中惊醒,安塞尔静静地趴在?他的怀里,几乎没有呼吸声,月光从身后照下来,好像一座白玉雕像。维恩一定要贴得很?近,甚至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到匀速的心跳才放下心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帮他把出的汗都擦干净,再抱抱好,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时不时抱得更紧一些,好像小孩怕弄丢了自?己的宝贝,一直等?到天亮。
有次他听到心跳快得吓人又微弱无比,以为是哮喘又发作了,连忙将人扶起来,靠在?床头。维恩摇了摇他的肩膀,安塞尔依旧紧闭着双眼沉沉地睡着醒不过来。难以说维恩心里有多么绝望,他慌张地去拿床头的药却因为手抖,而将药瓶碰落在?地滚得老?远。维恩扑过去接,脚勾到了被子,一头栽到了地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巨大的响声。
等?他腿软得站不起来,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捡起药瓶时,突然听到安塞尔嘶哑迷茫的声音:“维恩?”
维恩回过头,看见安塞尔靠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神雾蒙蒙的,好像还没有从梦魇中醒来,但是胸口出现了细微的起伏,说话的气息也很?正常。
维恩感觉自?己有了点力气,身子也不发抖了,爬起来,将药瓶放在?床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着转身走进浴室把门锁上。
安塞尔被维恩的眼神惊住了,那?双破碎的,绝望的,麻木的绿色的眸子在?月光的照耀下,好像一片碧绿氤氲的湖水从天空坠落在?灰黑色的荒原上,摔成?了碎片。
他还没回过神,浴室里就?传出了压抑的抽泣声,声音越来越大,模模糊糊的,每个音节都被抽气声所吞下,好像绝望的人刻意捂着自?己的嘴,但从指缝间露出的那?点哭声,也足够悲痛了。
维恩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