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你听我说,现在逃走绝对会被抓回来?的,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我们再等等,再等等好不?好?”贝格从身后紧紧搂住黛儿,黛儿泪流满面地回头:“十天,最多再等十天,你不?走,我就一个人走!”
“好,十天。”贝格承诺道。
维恩(五十九)
事实证明, 黛儿那天的崩溃是有预感的。十天没到,贝格就出了事。
她正在训练的时候,身后盖着红布的狮子笼的锁不知为何松动了。
她表演到一个段落结束, 开心地向下面坐着的黛儿微微鞠躬, 行了一个优雅的骑士礼。
“y dear……”她的话还没说完, 突然被?阴影所覆盖, 身后刚睡醒的狮子显然被?这个聒噪的小矮人给吵到, 一掌将她踩到地?上, 然后将半个身子吞进口?中。
黛儿坐在第?一排, 狮子甩头时的飞溅的温热液体正好将她的半边身子全?部染红。
她漂亮的脸蛋才笑了一半便凝固住了。
黛儿一动不动,甚至眼睛也不眨一下?,鲜血被?她的睫毛挡住, 慢慢地?顺着脸庞的形状向下?流去。狮子并不太饿, 困意似乎占据上风,它踱步着, 慢条斯理地?伸出舌头舔着毛发上的血迹, 慢慢往笼子里走去。
它背过身的刹那,一个大胆的小丑跑了上去锁住了笼子。接着惊呆的人群才敢跑到鲜红一片的舞台。
黛儿移开视线, 站起身, 向门口?走去,正好与躲在座位下?瑟瑟发抖的驯兽师与希特对视。
黛儿面无表情, 感觉很累,累得都没办法去愤怒了。她甚至也不想去确认是不是他们动的手脚, 她只是想着:
早该走了, 就不应该信贝格的话, 再等十天。
自己就好像一只待在温水锅里的青蛙,明知道?再呆下?去就会死, 还是被?另一只青蛙的温柔所迷惑,躲在她的怀抱里,贴着她凉凉的皮肤,努力去无视慢慢升高的水温。
想着,会好起来的。
“去她的会好起来!”黛儿猛地?踹开戏棚的大门,棚顶震颤着抖落木屑与泥灰,一嗓子把自己的眼泪也吼了出来,和着鲜血仿佛血泪一般。
早该走的。
她不相信贝格那么喜欢她,会不跟着她。
自己早该走的啊!
贝格死后,她给黛儿准备的嫁妆也都被?翻出来瓜分了,黛儿要了那个袋子,塞在怀里。
警督来了一趟,马戏团里的勾心斗角消停了一段时间,没有表演项目的黛儿又回去走她的高空钢丝,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耐心等待着。 而她等待的机会就是艾姆霍兹夫人的到场观看。这个夫人似乎是马戏的爱好者,位高权重?,十分富有。整个戏团陷入了忙碌又慌张的状态,将几?乎所有节目都组合起来搬上舞台,而后台乱糟糟的,每个人都把心思放在自己的表演上。
黛儿完成自己的表演之后,匆匆换下?衣服,头发湿透气喘吁吁地?从观众席前跑过,她需要一个更好的位置,去观察台上的情况。
从艾姆霍兹夫人脚边溜过时,突然被?轻轻拉住手。
黛儿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面色冰冷,眼里却是一片温柔的贵妇。 夫人将一枚银元塞在她的掌心,轻声问道?:“怎么不见你的骑士朋友?”
意外?地?听?见有人提起贝格,黛儿心里一颤,银币从指缝间滑落,在地?上滴溜溜滚得老远。黛儿欲言又止,这时台上突然传来尖叫声,希特在抛着球形蛇笼时,笼口?突然打开,几?十条蛇劈头盖脸地?落下?。
同在一个场上的驯兽师匆忙地?想去开舞台周围铁丝网的门,却怎么也找不到对应的钥匙,匆忙之中竟然拽动了绳索,打翻了铁网上的火盆。
火盆连带着木炭倾翻在场上,点燃了红色的地?毯,一时间,人,蛇,火焰扭曲在一起,惨叫声不断。
后台那个本来要上场,却被?黛儿“不小心”泼脏衣服的女孩吓得瘫坐在地?上。 黛儿看着这副场景,脸被?映得通红,想笑却又不敢笑,嘴角一直在抽搐,眼神疯狂,她想靠近看得更清楚些,却发现夫人还拉着她。
“别怕。”夫人说着想要抱起她,跟着身后焦急的仆人一起逃跑,黛儿余光突然瞄到从舞台缝隙钻下?来的蛇,说不清是飞快的算计,还是出于本能?,她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夫人面前。
之后的事维恩便都知道?了,他和黛儿前后相差不到一年进的庄园。
黛儿讲这些的时候,神情放松,好像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甚至在说完之后还向前伸直双臂,如同小猫一般伸了个懒腰:“好了,故事会结束。”
她轻盈地?跳下?椅子,端起烛台,黑色的睡裙一直拖到脚背上,“你也早点上楼吧,维恩哥哥。”
维恩一直盯着她,这个时候才缓缓开口?:“你快要忘记她了吗?很多细节你都模糊不清的。”
黛儿脚步一顿,垂眼看着烛台,声音轻轻地?:“毕竟已经十年过去了……”
“十年确实好长。”维恩点点头,眼神中也全?是怀念,前世十年的记忆他也忘的差不多了,但那些痛与欢乐却好像组成了他灵魂的一部分,一步步造就了现在的他。
黛儿难得露出温柔的神情,双手捧着烛台。
“我当时太小了,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黛儿顿了顿,抬起眼,神情坚定?:“我不知道?她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我唯一确定?的就是:她爱我。”
她有些傲然地?昂起头:“这份感情为?什么不能?算是爱?无关年龄,性别,地?位,只是两个生命之间的,她就是爱我!”
“我就是因?为?这份爱,才不至于死在过去每一个黑暗的夜晚。”
人真的又脆弱又坚强,曾经受到过的一丝温暖,如今也能?变成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力量,只需要一点回忆,便能?让他们坦然地?接受世界的残酷。
维恩有的时候真的觉得黛儿是从自己身上撕下?的影子,他和黛儿的对话仿佛是在审视自己的灵魂,只是黛儿比他更加坚定?果决。
“你想知道?贝格真正的名字吗?我是说在她刚出生受洗礼时的名字。”维恩轻声问道?。双手交握垂在腿上。
黛儿的表情一下?变得无措,和那天躲在桌子下?看见贝格钻进来时的小女孩一样。下?一秒,又阴沉地?能?滴出水来:“如果你敢拿这个开玩笑,维恩,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维恩神情很严肃,反问道?:“你觉得我会拿这个开玩笑吗?”
他皱着眉头,绿色的虹膜折射着迷离的烛光。
黛儿犹豫了一下?,指甲抠着烛台,沉默了好一会,才走近几?步,柔顺地?低下?头,等着他开口?。
维恩并非在胡说八道?,黛儿的描述让他想起了八年后轰动雾都的拐卖大案。
那个时候黛儿已经坠河溺亡,他才刚刚搭上前世那个公爵的线,被?带去旁听?了一场审判。
那也是他前世和莱昂的第?一次见面,这个不苟言笑,神情冷峻的大法官几?次断喝,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轮到他自己被?带上法庭时,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还是申请了让安塞尔代理。
只可惜,或许是对莱昂太过信任,维恩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当时莱昂落下?的那一锤子,不仅是一次正义的判决,同时宣布着另一个阵营对大公一脉的清算正式拉开序幕。
那一锤砸在桌子的中央,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