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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王珩掩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看起来无动于衷:“姻缘不在婚约之间,只在情意相许。殿下忘性之大,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常记得,何况在下这点小事。”

皇帝不允许宫人称呼谢不疑的名字,久而久之,连他本人都不会提起自己本名谢郁。

谢不疑脚步一顿,两人停在阁楼拐角的方寸之地。这里既不能让下方年轻一辈的娘子们望见,又躲避了楼上王丞相和诸多长辈的目光,他干脆地伸手抓住王珩的衣领,肆意张狂,毫不客气地含笑逼问:“你的秋杀琴已被摔断,当日扬言除知音外绝弦无声,今日又为何让侍奴抱琵琶而来?秋收宴上有你的知音?是什么知音娘子让你如此殷切相顾、不停回望啊!”

他此举令人意外,周围的女侍和宫人跟着一惊,连忙上前劝阻。王珩身后的侍奴也围绕上来。

“殿下有话好说,丞相就在上面……”

“殿下,我们是代陛下来参与宴会的,实不可做出莽撞之举啊……”

“请四殿下高抬贵手,我们公子体弱受不得惊吓。”

众人神情焦急,却不由得压低声音,怕惊动了人。

王珩淡青色的衣衿被攥皱一片,他身形单薄,踉跄了半步,随后握住谢不疑的手腕,看起来体弱是真,却并未受到惊吓,只看着他道:“前日有人作诗讽刺,说明月主人沽名钓誉,可马上又出了一卷《求芳记》的注释文集、典故详解。四殿下若与那人相识,代我问一问,这究竟是仰慕,还是嫉妒?”

谢不疑猛地松开手。

王珩退后半步,掩袖轻咳一声,垂眸整理衣衫。

谢不疑冷冷道:“你想多了,我只恨她没能犯在我手里,没能一口咬死她。”

……是他?

王珩微微一怔,视线在谢不疑身上梭巡片刻,再不多言,只道:“殿下请。”

两人上楼之后,彼此两看生厌,保持着一种接近虚伪的客气。座位却还很不凑巧地挨得很近,都在王丞相身边不远处。

另一边,楼下的乐曲已尽,众年轻娘子都更换了轻便的骑装,活动筋骨,跃跃欲试,想要在接下来的击球和射箭上夺得头魁,一展风采。

军府有许多武将世家出身的娘子,萧、桓两家的女郎都是个中好手,几人叫上李清愁,又大着胆子叫她们新任都尉大人。

“薛都尉,众人都下场,你在上面坐着,岂不是了无意趣?”萧家女笑道,“两位将军不在,我们放开了玩就是,丞相大人难道还管这个?你看看击球场两侧阁楼亭台上的小郎君们,含苞待放,春心欲发啊!”

桓成凤的二女儿已换好了护手,招呼道:“别听她的。薛三娘,她萧平雨最擅骑马,就指着借你的风光压你一头呢,不理她就是了。”

“去你的。”萧平雨赶紧澄清,“我可没那个意思。”

薛玉霄见李清愁动身,便想帮着凑个人数,偏头跟裴饮雪道:“既然如此,我去陪她们活动活动。”

裴饮雪道:“小心。”

薛玉霄点头,交代了韦青燕几句,让她看护好裴郎,随后前往更衣,等薛家近卫牵来马匹,再同众人一起入场。

她换了一身玄色骑装,袖口和衣领以暗金色的丝线缝制而成,长发高束,革带勾出一把矫健窄腰,线条利落。众人见她上马,便知道薛玉霄至少是会骑的,互相玩笑道。

“萧平雨,我看你的算盘要落空咯,别到时候反而让都尉大人踩住你的名头。”

“桓二,你说这话是挑拨离间,要不要脸啊!”

“诶,芙蓉娘这身骑装倒利落潇洒,她身边那个人是……”

薛玉霄顺着李清愁的目光看去,见到李芙蓉一身深蓝骑装,发髻盘起,露出光洁的脖颈。她身侧还有一个骑在马上的陌生女郎,神态高傲。

“是袁冰。”李清愁低声道,“汝南袁氏,名门之后。”

薛玉霄把这个名字在脑海中核对片刻:“袁冰……摔秋杀琴的那个?”

“你知道?”李清愁颇感意外,“袁氏并没让此事流传太广,只有消息灵通的一些人听闻,再就是军府……是王公子告诉你的?”

薛玉霄道:“崔明珠跟我说的。她最擅打探这些风月传闻。”

话音未落,袁冰也扭头看向了她,这位娘子生得极为明媚,露齿一笑,随后忽然抬手,将一杆马球砰地打飞过来,直直冲着薛玉霄的面门飞掠而去。

马球撕破空气,炸出尖啸声。李清愁驱马扭身一挡,用球杆向下横压,把空中球体击落,寒声道:“袁娘子!”

袁冰却哈哈大笑,上前道:“跟薛都尉开个玩笑,又没打你,你急什么?薛都尉,你不介意吧?”

薛玉霄微微一笑,神情很是温和。

袁冰见她如此,拽着缰绳在薛玉霄身侧绕行一周,感叹道:“无怪乎王郎愿与你说话,却不愿弹琴倾诉于我。三娘子确实比我美貌,不过名门女儿,多用笔墨争锋,如今在这个场地上,也要用骑术一决高下。”

薛玉霄看着她道:“女儿辈为修身治国而仕,身在朝中,却为郎君争风吃醋,恐怕不体面。”

“此言差矣。”袁冰在马上倾身过来,“不为别人,我也要与你较量一番,这些时日薛都尉的名字如雷贯耳,让我辗转反侧,夜不成寐啊!至于他,比试上的添头罢了。”

薛玉霄点头:“那好。”

李清愁想到薛玉霄那不堪入目的暗器成果,对她的骑射所抱期待并不高,待袁冰离开,便道:“我怕她会暗中伤人,你保全自己不要跌下去,我帮你赢。”

薛玉霄看了她一眼:“是你要小心啊,你看。”

李清愁转头看去,见到李芙蓉轻轻敲了敲马球杆,盯着两人的方向,神情仿佛要杀人一般。

……

裴饮雪的位置视野开阔,能够看到场内许多动静。所以在袁冰那一杆球朝着薛玉霄飞驰而去时,他下意识起身,旋即马球被挡落地,才缓慢吐出一口气,重新坐回,此时掌心已一片冷汗。

他稳定心绪地擦了擦手,饮茶闭眸,再睁开眼时,身边突兀地多了两个人。

烈火般的红衣在右,谢不疑吩咐宫侍添一张小案,独自倒酒,他道:“这位置甚好,陪侍长辈总是沉闷,不如裴郎君这里,能见到诸多年轻女郎下场比试,英气勃发,一览无余。”

王珩奉母亲之命陪伴四殿下左右,谢不疑非要下来,他也只得跟着。他的神情凝结成冰,以王珩的性格,很少有这样怒意形于色的时候:“袁氏女得寸进尺,分明挟怨报复的小人而已。”

谢不疑把酒递给王珩,王珩气还没顺,扭头不喝,只顾着饮茶静心,他又递给裴饮雪,弯眸笑道:“我在上面待不住,既然女郎们都下场了,不如我们内帷男子凑在一起说说话,你……嗯,你叫什么来着?”

裴饮雪举止疏离,态度尊重而不亲近,接过酒杯:“河东裴氏,名饮雪二字。”

“唔。”谢不疑小声道,“你是她的侧君,你们鱼水交融……那她马上功夫如何?”

“咳……咳咳……”王珩猛然急咳不止,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血压一路窜上来,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格外显眼的薄红,他咬了咬唇,压低声音提醒道,“四殿下!”

“王公子别急,我知道你想知道。”谢不疑秉持着反正都得罪了,不如得罪到死的摆烂观念,散漫地笑道,“我说的是骑马,又不是骑别的……呜呜。”

裴饮雪用糕点塞住他的嘴,一身冷气,神情不变,仿佛眼前的不是尊贵的皇子,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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