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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程珩一点点头,“就要去了。”

“那家人,”李主任顿了顿,欲言又止,“你也大了,肯定也听过村里的闲言碎语……”

“我知道。”程珩一直接截住了李主任的话,“不影响我看诊。”

“那你注意安全,别离太近,记得戴手套,万一传染了我不好跟沈老师交代。”

程珩一解释道:“李主任,大部分的性病都不通过皮肤接触传染,我正常看诊也会带手套的。”

李主任本来是想叫他干脆别去了,见劝不动,转而拉住岑眠,“你就别去了,那家脏得很,你一个女孩子去了不好。”

岑眠听完他和程珩一的对话,大概听出了一些信息。

无外乎是接下来要看诊的那位病人,身上有不太上得台面的传染性疾病,所以叫李主任避之如蛇蝎。

她下意识看向程珩一。

程珩一垂眼,清朗干净的目光和她对上,“你想不想去都行。”

虽然他是无所谓,他见的患者多,什么样的都遇到过,但保不准岑眠会害怕。

岑眠抿抿唇,“跟着你是我的工作。”

闻言,程珩一淡淡笑了笑,“那走吧。”

告别李主任,岑眠跟在程珩一后面,又走了二十多分钟,到了白溪塘的最边缘。

比起白溪塘中心的房子来说,边缘的房子更加稀疏和破败。

白溪塘里头有不少近十年新盖的自建房,基本都是三层以上的小楼,规整干净。

但处于白溪塘边缘的房子则大多和沈家老屋差不多,甚至比老屋还要破败,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

程珩一在最破败的低矮平房前停下。

房子前头是一小块平地,有个女人蹲在地上洗着菜。

光屁股的半大小孩绕在她身边,自己跟自己玩。

女人的年纪大概三四十岁,也可能更年轻,只不过操持家庭琐碎,让她们比实际年龄更加苍老。

洗菜的水是从河里打的,颜色发黄。

她看见程珩一,还有他身上那件白大褂,表情冷漠,张口问:“来给看眼睛的?”

女人努努嘴,指了平屋角落的柴火房。

“那里头。”

柴火房是单独于平房的一个隔间,几块木板一搭,顶上盖着茅草。

岑眠站在门口,往里面看,里面的空间比外面看着还要逼仄,只能放下一张床,别的便什么也不能放了,连落脚的地方没有。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盖着发霉发黑的被子,她被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脸,只有露出的一截手臂,手臂上满是猩红斑点,部分地方已经溃烂。

空气里传来一股刺鼻的酸臭味,熏得岑眠眼睛登时就红了。

屋外头的女人洗完菜,抱着菜盆进了厨房,炒起菜来,对于这边看诊的事情不闻不问。

那三四岁的小孩看见生人,倒是好奇地围过来,他扯了扯岑眠的衣摆,奶声奶气说:“姐姐,走走走。”

岑眠低头,笑着问他:“走哪去呀?”

“奶奶臭死啦,不要站这里。”小孩童言无忌,却说着伤人的话。

柴火房里传来女人的咳嗽声。

“小宝——”小孩的母亲从厨房出来,喊他,“过来吃饭了。”

平房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端出木桌,三个人自顾自上桌吃饭,谁都没人管这边。

柴火房里,程珩一温声细语,唤着床上的女人。

“陈阿婆,我看看你的眼睛。”

陈三妹缓缓撑着眼皮,睁开眼。

柴火房的光线昏暗,她望着一身白衣立在她面前的程珩一。

“是你啊。”陈三妹的声音嘶哑,动作迟滞地从床上坐起。

程珩一从医疗箱里找出小手电筒,检查陈阿婆的眼睛,很典型的梅毒眼症状。

陈三妹并不在意自己的眼睛能不能治好,她身上的病多了去。

陈三妹细细打量着面前的青年。

沈村长的孙子,幸好是出息了。

她记起程珩一的亲爹,外乡人,长了一张骗人的清俊脸蛋,有一天摸黑想来光顾她的生意。

陈三妹知道他跟沈村长的女儿好了,还把人弄怀孕了,她用扫帚把男人打了出去。

沈村长是村里唯一没有看不起她的人,她懂得知恩。

程珩一在给陈阿婆看诊时,岑眠就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

她很喜欢看程珩一给病人看诊时的样子,温柔耐心,似君子温润如玉,对待所有的病人,都一视同仁。

看诊结束,程珩一留下了药和手写病历,事无巨细地叮嘱相关注意事项。

陈阿婆道了一句:“麻烦你了。”便又躺了回去,佝偻着背,蜷缩在昏暗里。

程珩一走出柴火房。

岑眠凑到他身边,小声问:“你有现金吗?借我点钱。”

程珩一看她一眼,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张一百。

白溪塘里的人习惯用现金,他一般出门都会带钱。

“就这些,够吗?”

岑眠拿了钱,转身进了柴火房,把两百块钱给了陈阿婆。

走出这家时,岑眠听见柴火房里发出喊叫,一声接一声,仿佛黑暗里苟延残喘的垂死老兽。

院子里吃饭的女人骂骂咧咧:“丢人现眼的老东西,怎么还不死去。”

男人催她:“赶紧去看看,吵死了。”

女人放下筷子,带着气走进柴火房。

陈阿婆躺在床上,颤颤巍巍伸出手,把那两百块钱给了女儿。

哺育成了一种下意识的习惯,一如她过去那样。

年轻的时候早早做了寡妇,干着上不得台面的营生,把儿女拉扯长大。

女人出来时,手里拿着两张红色票子,很快塞进了自己口袋里,脸上没了刚才的气,甚至去厨房拿了个碗,给陈阿婆打了菜饭,送进去。

岑眠本意是想让陈阿婆自己拿着钱,去买吃的买用的,没想她转手便给了儿女。

两百块钱,换来了一点好脸色。

岑眠不知道这样的一点好脸色能持续多久,一天还是两天?

她收回目光,轻轻叹出一口气。

程珩一听见了那声微弱叹息,蜷了蜷手,亦无能为力。

他们离开时,夕阳西下,落日坠落于连绵朦胧的青山之间,天空染上一层血色的雾霭。

岑眠拿上洗漱用品,去了沈家新宅,借了赵澜的卫生间,洗了澡。

赵澜正在和丈夫打电话,温情脉脉,声音传进了卫生间,岑眠的耳边,却只回响着那个牙牙学语的小孩,说着奶奶脏死啦。

洗完澡,岑眠回了老屋。

程珩一已经做好了饭,沈平山踩着饭点回来,今天他下棋赢了梁叔,高高兴兴的。

晚饭吃完,天全黑了,白溪塘没入黑暗。

村里人到了晚上睡觉早,沈平山早早就回了房间。

今天放晴了,程珩一出门前,把岑眠的被褥拿到院子里晒过,这会儿已经干了。

岑眠晚上回了自己的房间睡觉。

她的腿不舒服,上楼梯时,扶着栏杆,一瘸一拐。

程珩一还要去地里给菜浇水。

虽然昨天下了雨,今天的烈日,到中午时就把地烤干了。

岑眠走了一天,早就累得吃不消了,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

被太阳晒过的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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