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原定去永和宫的康熙,舌根回甘着荔枝蜜的味道。六宫之中,他只赏赐给贵妃一罐荔枝蜜。
昨日胤禛的满月酒,他没有去,今日他还是看看表妹吧。德嫔那儿,总有机会再去的。
佟贵妃娇俏欢快的声音,康熙听的浅浅含笑。
“表妹昨夜未休息好?”康熙已经进屋。
佟贵妃头发未盘起,脸上没有涂抹胭脂,睡的红扑扑,却显得她气色更好,人也真实。
“表哥怎么进里屋来了,您去外屋等一会儿,我还没上妆换衣裳呢,您别看我。都怪金荷叫的迟。”佟贵妃娇滴滴撒娇道,嘴角翘起的笑遮也遮不住。
康熙就坐在屋里的椅子上,不打算换个地方。
“每回见表妹都是妆容齐整,难得看到这样的表妹,自然风韵,也很好看。”康熙真心实意道。
佟贵妃更高兴了,她道:“当真?那表哥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金荷利索的给佟贵妃梳了个简单的发髻,首饰也挑轻盈的戴。皇上说喜欢自然风韵,那就不能太过庄重了。
穿好衣裳,佟贵妃娇羞的站在康熙面前。
“表哥要过来,也没派人提前支会一声。我什么都没准备,表哥莫怪。”佟贵妃道。
康熙看着佟贵妃的打扮,不自觉想起来昨夜容颜清丽的德嫔。
“表妹穿红色、粉色好看。蓝色太过温柔。”康熙道。
佟贵妃低头扯了扯冰蓝色的旗装袖子,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速来爱艳色,衣柜里的衣裳,确实是红色系偏多。
“不是表哥说喜欢自然些的吗?”佟贵妃鼻音浓重道。
她别过头去,倔强的忍着泪意。
康熙忙把她拉到怀里:“还跟小时候一样,是个小哭包。朕又没说你这样不好看。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就穿什么颜色的,不要为了朕去迎合改变。”
“那就是丑了?”佟贵妃道。
“不丑不丑。是朕说错了话。一会儿,朕让梁九功送九匹十匹江南贡上的布料子,随你裁制新衣。”康熙道。
佟贵妃别扭的低头搅着手里的帕子:“我缺那几匹布料不成?”
“不缺,表妹在富贵金山上长大的,哪会缺这些俗物。只是朕对表妹的一些心意罢了。表妹不喜,换成别的就是。”康熙道。
“虽是不缺,但是表哥给的,和别人给的不一样。就让梁公公送来吧,颜色还是挑我以前喜欢的。我以后再也不穿蓝色的衣裳了。”佟贵妃道。
冬天里,后背还能冒着冷汗,可见佟贵妃这磨人的功力,日益见长。
“朕有几天没见到四阿哥了,你养的还习惯吗?乳母和宫女不够的话,找内务府多要几个也行,别累着你。”康熙道。
“皇上还说呢,四阿哥是咱们俩人一起盼来的,您倒是好,连满月酒这样的大日子,您都不来。”佟贵妃道。
“你给胤禛办的满月酒,很用心,朕知道的。”康熙道。
就是因为办的太好了,他才不能去。
四阿哥归佟贵妃抚养,即使玉牒不改,在外人眼里,也是佟佳氏的皇子。
有强大的外家,和位份高的贵妃为母,朝中人心必会浮动。
那丧母的太子,该如何自处?
康熙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越过太子,君臣身份定下之后,永不改变。否则,于国之根基不利。
康熙有自己的平衡,他道:“朕昨日忙,今天补上也是一样。看你嘴巴撅的,能挂油壶了。朕给四阿哥多些赏赐,如何?”
“皇上大方,四阿哥还小,我替四阿哥谢过皇上了。等他长大了,一定好好孝顺他的汗阿玛,也会成为太子忠诚的兄弟,为大清出力。”佟贵妃道。
“不错,你这样教养胤禛,朕放心了。”康熙赞许道。
佟贵妃低垂着头,康熙看不到她愤懑的眼神。
她的儿子凭什么要成为赫舍里氏儿子的附庸,皇上流着佟佳氏的血脉,天生与佟佳氏更亲密,胤禛应该在满宫皇子中,最为尊贵。
佟贵妃的蓬勃野心,不会说与康熙听。
她只是骄纵任性,不是蠢。
“去把四阿哥抱过来。他汗阿玛来看他了,父子俩儿可得好好亲热亲热。”佟贵妃抬起头,又是明媚骄横的模样。
康熙喜欢她这样:“路上小心些,别冻着四阿哥。”
“皇上慈父心肠呢。”佟贵妃夸道。
刚满月的婴儿,能互动出什么天伦之乐,父子情深。还是要佟贵妃在旁边夸四阿哥哪哪儿好,怎么的聪明,给康熙留下印象。
康熙往承乾宫一坐,不到第二天是不会被放出来的。
要不然以佟贵妃的脾气,能把承乾宫的屋顶给掀了。
康熙步辇停在永和宫前,又转了个方向回头,永和宫的人同仇敌忾的气个不行。扫地的太监,提着大扫把扫的虎虎生威,灰尘飞扬。
雅兰更是气的直跺脚。亏主子心心念念着皇上,衣裳都先给皇上做,四阿哥还排在后头。皇上他不值得!
阮酒酒内心毫无波澜,她满意的拿起给康熙裁的衣裳。宽长的里衣半成品,有模有样。不错,沾乌雅·玛琭的光,她的手艺还行。
等拿康熙的衣服练完手,就能给小胤禛做出更舒适好看的衣裳了。
“皇上临时改主意,又不是头一回发生。你们在宫里见的还少了吗?若是次次都生气,那日子可没法儿过了。”阮酒酒云淡风轻的道。
“以前事不关己,把别人的苦当乐子看,不觉得难受。真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憋闷。”芝兰坦率道。
阮酒酒被她逗笑:“只要别是怕我不受宠了,连累你们日子变差,心里埋怨我就成。”
“无论皇上如何,奴婢都不会离开主子。”雅兰认真道。
阮酒酒拍了拍雅兰的手,她知道雅兰以前受的苦。
“放心吧,就算是太皇太后来要你,我也不会放你走。咱俩要相伴一辈子的。”雅兰在阮酒酒的心里,是不 同的。
阮酒酒坐月子的那段时日,其他人各有各的借口躲闲,唯有雅兰跑前跑后。好好的一个人,忙到瘦脱了形,才给了她舒服日子过。
雅兰对她不离,她对雅兰也会不弃。
芝兰等着雅兰说完,她也笑着脆声道:“奴婢不如雅兰姐姐早在主子身边,但是奴婢对主子的忠心不会少。”
“其实,下午我就猜到了,皇上今日会歇在承乾宫。反倒是在永和宫门口停留一会儿,是我没有料到的。”阮酒酒道。
雅兰、芝兰目光炯炯的,好奇盯着阮酒酒,等她解惑。
圣心难测,主子如何知道皇上会去哪座宫殿?
“还记得怀恩跑的乾清宫那趟吗?”阮酒酒道。
雅兰恍然大悟:“主子是有意为之?”
“皇上待佟贵妃亲厚,这份青梅竹马的感情,满宫嫔妃没一个人能比。我封嫔迁宫,对咱们来说是喜事,于佟贵妃却是耻辱至极的事情。凡事不能做的太绝,留有余地,利人利己,才是长久之道。”阮酒酒道。
阖宫独一份的荔枝蜜,康熙无法不联想到佟贵妃。只要康熙想到佟贵妃,就会怜惜她受到的委屈。借腹生子,说到底这件事最源头的恶人,还是康熙自己。
心中有愧的康熙,去承乾宫哄一哄表妹,多么水到渠成的事儿。
“主子就不怕佟贵妃在皇上耳边,给您埋刺儿?”芝兰问道。